容晞正猜测着来人的身份,慕淮也已大抵将平素的状态调整了过来,他缄默地看着身侧靡颜腻理的美人儿,见她神情微有些娇怯,方才深刻地体会到,何谓色令智昏。
他竟是忘了,从汴京来兴城之前,他便提前派人告知了当地通判,要在他到兴城的头一日便避人眼目,于夜间到绣园见他。
丹香已然引着宫女进了内室,准备细心伺候着来月事的容晞。
慕淮出室前用手捧起了美人儿精致的小脸,见她一听有外人来此,模样竟是难得乖顺了些。他知容晞的性情并不如表面的那般温软听话,她实则是个蛮有脾性的小女人,又被他纵容宠惯多年,如今亦将自己的本性流露。
这才是他期望见到的。
慕淮用微粝的大手抚了抚容晞如丝绸般柔顺的乌发,她软软地唔嗯了一声,这副讨人怜的模样,就像只幼猫被主人抚.弄后,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喵叫。
——“我可能要在熙春堂待到很晚,你若是困,便早些睡。”
容晞听着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乖软地点了点头。
却见慕淮的神情不复适才的阴沉和低落,且明显多了几丝兴奋。
见他如此,容晞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人应是某个地方官员。
慕淮如此,是因为这夜他又有事情做了,他精力是个一贯旺盛的,今夜既是未被满足,定是要去寻别的法子疏解。他除了在她身上寻乐子外,又没有旁的爱好。唯一喜欢做的,便是处理大量的政务,还喜折磨斥骂那些才能平庸的可怜臣子们。
八成今夜,他得同那地方官员谈到天明去。
月明星稀,雨势渐褪。
慕淮至了熙春堂后,便见一着靛色素衫的青年已然在堂侧圈椅坐定,那青年自是识得慕淮的真实身份,待得见慕淮后,便施然起身,对微服的帝王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慕淮落座后,唤那青年平身。
那青年瞧着不过二十三四的年岁,相貌端方雅正。
青年名唤梁铎,原是被地方选入汴京国子监治学的贡生,十岁之前曾在从前的燕都住过一阵,而后随其继父入齐境为民,是个颇有才干的人。
梁铎亦是那年科考中,最为优秀出众的考生,亦由慕淮亲自栽培,是慕淮的心腹近臣。
慕淮原是想让他入台谏当言官,两年前更是让他做了佥都御史,朝中诸臣也都认为,这梁铎会是个仕途顺遂的,没几年定能再升任为副都御史。
却没成想,这梁铎竟是被外放到兴城做了当地的通判。
看似是左迁出京,但明眼人却知,这通判一职,实则亦可监察纠议州府长官之过,只有天子信任之人,方能为之。
且慕淮在兴城境内亦设了西京府,由司州太守担任府尹。
这西京二字,带了一个京字。
帝王存的心思很明显,这是早早便动了迁都之意。
这西京府府尹,却由燕境人士杨顺担任。
杨顺的才能可任宰辅之职,虽然数年前,他并不肯很快归顺于齐,也曾动了殉国的念头,但也不知是为何由,杨顺最终还是归降了齐国。
人才难觅,慕淮当时未委以杨顺大任,只让他做了司州境内的一个小小的县令,可治理一县,便足以看出他的才干。
杨顺政绩斐然,亦深得当地百姓的爱戴,后来才被慕淮任命为西京府尹,兼任司州太守。
慕淮让燕境旧臣任此职,也大有安抚燕境百姓之意。
下人们呈上了茶点后,慕淮便向梁铎询问了西京府,以及司州十三郡、六十一县的有关事宜。
慕淮前世是在三十三岁那年驾崩殡天的,而他这一世的年岁已然三十有二,距前世的大限之日还有一年的功夫。
可如今面对的诸事,于他而言,俱都是崭新的、与前世不同的。
胜在梁铎年轻,对慕淮议事不知疲倦这事,也早就有所接触,来绣园之前,便饮了数盏浓茶,就怕在天子面前会打哈欠,再失了仪态。
君臣二人聊叙了许久,熙春堂内立侍的下人已然有些困倦,却都强撑着精神,生怕慕淮瞧着他们的疲态,会责罚他们。
及至三更天时,慕淮还未有倦怠之意。
梁铎语气恭敬,又将一事呈给了慕淮,道:“近来乞巧将至,兴城境内却发生了一件怪事,许多女子于夜间出游时,都被歹人拔了头发,剥了皮肤……”
慕淮听到这儿,眸色蓦地凌厉了许多,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梁铎便将细节一一告诉了慕淮。
——“呈到西京府的案子,大抵有个二十余桩。这些受害的女子多数是些平民少女,亦有一些良家妇人,还有女支子名伶,她们出身俱都不高…惟有一人,是兴城豪强沈忨之女,沈忨惟她这一个女儿,而今他的爱女受了奇耻大辱,他自是要让官府给个说法,沈忨自己亦拿了银两,耗重金派人在兴城境内去寻那作恶的歹人。”
“这些女子大抵都有一个特点,无论相貌如何,俱是雪肤乌发。她们身上最细嫩的皮肤…多存于腿.侧和股.间,那歹人虽然残忍地将她们的皮都剥了下来,却并未碰她们的身子,也没夺那些女子的性命。”
慕淮冷嗤一声,语气稍重地回道:“女为悦己者容,这些无辜的女子既是被人拔发剥肤,那同要了她们的性命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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