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熟不熟没关系,也不是他喜欢多管闲事,只是他很清楚那种深陷困境孤立无援时的感觉——正因经历过,他对类似的事情才格外敏感和在意。哪怕是自己误解了,也比忽略掉对方无声传递出的求助信号要好。
傅念宇愣了好一会儿,心底尚未散去的阴冷与狠戾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拂去,原本冷峻的眉眼倏地柔和下来,眼中甚至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没事。”他说,“真的没事,谢谢你,学长。”
见池凡似乎仍不放心,傅念宇拨了拨额发,轻松地笑了一下:“池学长,你是还不知道我的能耐,我厉害着呢,能摊上什么事啊……事儿躲我还差不多,您放一百个心吧。”看对方坚决不说,池凡也没招儿,只能点点头。
“那行,有事微信联系。”
他还要赶去下一个兼职地点,和傅念宇道了声别后,转身沿原路返回。
傅念宇目送对方离开,他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往前跑了几步,大喊一声。
“池凡学长!”
远处的池凡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少年。
“学长,”傅念宇大声问,“如果……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你会告诉我吗?”
没想到傅念宇会问这个,池凡愣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笑。
“也许会吧。”他用口型说。
傅念宇没有再说什么。
他一直看着池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良久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骗子。
他在心底无声地说。
以前,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但结果呢?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你宁愿去找那个男人,却不来向我求助?
你知不知道,你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下场?
若是那时,你能来找我……
又或者,我能及时发现你的异常……
深吸一口气,傅念宇微微闭上眼睛,努力压抑住心底剧烈翻涌的情绪。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眉宇慢慢舒展,又恢复了潇洒自如的样子。
无所谓,就算这一次你依旧什么都不和我说,也没关系。
我会提前帮你扫除所有麻烦,你不会再深陷困境,不会再自毁前程,不会再走投无路,更不会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来往,任何牵扯。
因为。
这一次,只要有我在,就够了。
***
等傅念宇返回废弃仓库前,池老二已经又被修理了一轮。
现在男人的样子分外狼狈,满身是血不说,露出来的皮肉也满是青紫淤痕,右手无力地垂着,应该是骨折了,一只眼睛也肿了起来,身上地上满是呕吐物。他像个肮脏而笨重的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的不是痛苦的嚎叫,而是有气无力的低低□□,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念宇没有丝毫怜悯,也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比起这个无赖给池凡带来的伤害,只是吃点皮肉苦头,算是便宜了他。
看到一双脚停在了自己面前,池老二挣扎着侧过头,努力把肿得几乎掀不开眼皮的眼睛睁大,望着那个冷冷俯视他的人。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男人的声音像破了的风箱,他知道只有这个疑似头领的人能回答自己的疑问。
“我们是谁不重要,”傅念宇双手插兜,淡淡道,“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没有冒失地提到池凡,毕竟他不知道这个没底线的烂人会不会回头就对池凡实施报复。反正池老二得罪的人也不少,就让他瞎猜去吧。
“滚出S市,”傅念宇说,“给你一晚上时间,明天就给我消失。”
池老二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没有立刻表态,也不知是这个要求让他为难,还是在怀疑这个年轻人究竟有没有让他无法在一个城市立足的能力。
傅念宇没有给对方更多思考时间,他顺手抄起滚落在一旁的一只空酒瓶,扬手往旁边的墙壁上一砸,“咔嚓”一声,酒瓶玻璃碎片四溅,池老二眼睁睁看着对方冲自己扬起只余半截的酒瓶,断口的玻璃锋利尖锐,在夕阳余晖中反射出血色的暗光。
“啊!!!”
他吓得闭紧了眼睛,没觉察到疼痛后,又战战兢兢睁开了眼睛,发现那半截酒瓶堪堪插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地上。池老二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一颤抖,脖颈的皮肤就能被锋利的断口划出一道血口子。
“如果被我发现你没走,”傅念宇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逆光中看不清面目,平静而冷酷的声音穿透微凉的晚风,将池老二最后一丝侥幸也击得粉碎。
“……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池老二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那双逼视他的冷漠眼睛,成为了他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相信确信以及深信——
——这个人,是真的要和他死磕到底。
但他始终想不通,对方为何会看他不顺眼,一定要让他从S市消失。
池老二之所以来S市,是因为在家乡犯了点事出来躲条子的,现在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也不敢去报警,那等于是自投罗网。事到如今,最好的应对就是打碎牙和血吞,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看到周围的人又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强烈的危机感和求生本能让池老二一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他连滚带爬地翻身而起,满脑子都是“跑跑跑!”,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朝街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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