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且见状这才斟酌着开口:“如今陛下不在,朝堂上……有些人心浮动。”他的用词已经十分委婉,尽量不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如今新朝刚立,陛下又?出征在外,王爷手段若不强硬些,恐怕难以镇住这帮朝臣。”
自古以来,主强则臣弱。若反之,主弱臣强,则恐怕要养大恶狼,埋下祸患。
叶云亭诧异瞧他一?眼,倒是没想到王且特意来寻他,竟然为了提醒他。
王且从前就不亲近他,他以为在得知了真?相后,即便不会怨恨他,他们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太亲近。即使他其实于心有愧,一?直想要寻找机会弥补。
“舅父的意思我明白。”
叶云亭笑起来:“但如今也正是个好时机,不先?叫他们放松警惕,如何能知道哪些是尸位素餐之流,哪些又?是可用之材?”
毕竟现在在李凤岐的高压压迫之下,这些朝臣一个个比鹌鹑还老实?,整日装的兢兢业业。一?朝君主一朝臣,从前的旧账不好翻,更不好无故发落,如今正好趁着李凤岐不在,看看哪些魑魅魍魉忍不住现了形。
王且是个聪明人,听他一?句,就已然明了。拱手道:“既然王爷心中有数,臣就不多?言了。”
说完便准备告辞。
倒是叶云亭叫住他,询问:“叶知礼审的如何?”
提到这事,王且冷硬的脸上才显出些许笑意:“他吐露了不少东西,待整理一?番,臣再呈给王爷。”
叶云亭也只是随口一问,见有进?展,便不再多?关心,命周蓟送他出去。
……
处理完政务,叶云亭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眼。
恰逢周蓟送了鱼茸羹过来,又?替他按揉太阳穴。
“怎么这个时候送吃的来?”
叶云亭扫了一?眼,本不准备吃,却听周蓟道:“是陛下临行前特意嘱咐的,怕王爷处理政事忘了时辰,命御膳房每日晌午送些吃食来。”
“……那便吃一?些吧。”叶云亭拿起粥勺吃了一?口,鱼茸香味混着粥米的香味弥散开来,熨帖了隐隐有些不适的胃部。
叶云亭弯了弯眼,小口小口吃起来。
待用完了一?碗粥,方才起身:“摆驾去乔府。”
周蓟并不多?问,立即下去准备车马。
*
叶云亭去乔府的事并未瞒着,是以消息灵通的朝臣该知道都知道了。
门下侍中乔海仁,因赵氏旧案数次触怒李踪,早就被罢黜官职,赋闲在家,已经不问朝事许久。其他人原本以为叶云亭是要去请乔海仁回来坐镇朝堂,结果人去了不过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之后乔府再无动静。
于是一众朝臣就彻底放了心?。
唯有少数机警的朝臣,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无论其他人如何劝说,都照旧按时上朝,老实?办差。
一?转便是半月过去。
李凤岐已经带兵抵达中州,安抚好禹州逃离的难民,正在清点人马,随时可能与占据禹州的东夷军队开战。
而南边的战事依旧胶着不下,双方打得有来有往,南越占据先机,依旧占据着汝南三州,而镇国候姜述带兵久攻不下,已经数次向?朝廷请求带兵支援。可东边同时开战,兵力吃紧,一?时半会哪能抽调出兵力来?只能压着。
东边、南边的局势紧张,气氛肃穆。上京却与往日无异。
在叶云亭的沉默纵容之下,部分朝臣愈发肆无忌惮,从前收敛许多的世家子弟也都放开了手脚,只恨不得新帝再不要回朝才好。
叶云亭坐镇宫中,将下头传回来的消息分门别类一?条条放置好,瞧着那厚厚一?摞的密信,他问周蓟:“再过两日便是殿试了吧?”
“是。”周蓟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便好。”叶云亭垂眸,嘴角挽起的笑带着冷。
两日后清晨,殿试在长清宫进行。
参与殿试的举子在接受检查后,依次有序地进入考场行礼、落座,而后静静等待主考官命人颁发策题。
叶云亭身着银白五爪金龙袍坐于其上,虽不声不响,却并不会叫人轻易忽视。有胆大的举子偷偷掀起眼皮看一?眼,只觉得气势凛然,不敢直视。只能又急急忙忙地垂首,装作钻研桌案上的花纹。
主考官是乔海仁,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不紧不慢命人颁发策题。
因此次是加开的恩科,参考人数众多?。举子神态各异。有人看完策题之后满脸惊喜,有人看完策题,却是由喜转惊,接着冷汗淋漓。
甚至还有人低呼一声,跌坐在地:“怎么不一?样?!”
他声音不大,可在只有纸页声的殿中,却十分清晰。坐于他附近的考生皆转头看他。
叶云亭与乔海仁对视一?眼,接着便有侍卫将那名考生带了下去。
陡生的变故,叫所有考生都神色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而就在他们满心?疑惑之时,坐于上首的叶云亭主动为他们解了惑。他迈步走下台阶,环视一?圈,淡声安抚道:“开考之前,考题泄露。是以朕临时更换了一?份策题。诸位不必慌张,只安心?答题便是。”
他说得再轻巧不过,却在考场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部分举子面露愤慨之色,若是考题当真?泄露,对他们这些十年寒窗只争一?朝的考生何其不公?幸好长宁王提前发觉换了策题。否则那些作弊的举子,很可能就挤掉了他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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