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贵人心气不顺,几句话弹出去,就犹如弹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痛不痒,对王闰月没有半点影响。
她咬牙,“成啊,你只管去。”
白送的人她为何不要?
王贵人无权无势,没了阿布,内务府未必会给她送新人过去伺候。
好歹也是贵人,身边却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还真想看看王贵人打算在宫里如何活?
闰月还打算去宁寿宫见太后,只是时辰不巧,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
走了没几步路,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而来,顶着满头大汗,喘了口粗气,说道:“两位贵人,乾清宫出事了,德妃娘娘请两位贵人快快前往。”
乾清宫?皇上!
徐贵人情急,顾不得贵人的体面,拂开宫女的手,拉着裙摆往前冲,跑了几步一回头,见闰月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没好气的说:“愣着做什么?走啊!”
走?
走去哪?
闰月被徐贵人一路生拉硬拽冲往乾清宫,沿途见到数位妃嫔从各处而来,人人行色匆匆,面露焦色。
这是闰月第一次到乾清宫,天子居所,金碧辉煌,一砖一瓦,一景一物处处彰显了帝王尊贵。只是殿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药香,苦中带涩,熏得人眼乏。
太子跪在离龙床最近之处,身后是各色装扮的帝王妃嫔以及皇子公主。
闰月随她们一起跪下,她位分低,又不受宠,挤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皇阿玛,皇阿玛……”太子轻声呼唤,龙床上的那人却没有半点回应。
一个年级小的阿哥被乳母抱着,已忍不住悲痛抽泣起来。
闰月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太子的神情,他不耐烦的扫了小阿哥一眼,又将一个阴郁的眼神投给奶娘。
奶娘往德妃身边靠了靠,用帕子轻轻掩住小阿哥的嘴。
这应该就是极得皇上疼宠的十四阿哥了。
惠妃挪动几步,伏在皇上身边,戚戚苦苦,“太医,皇上为何会突然吐血?”
发须双白的老御医叩头,“皇上伤势严重,腹中有积血,臣等尽力施救,只可惜……”他摇头。
殿中众人将老御医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这话意味这什么。
徐贵人跪在闰月身边,早忍不住抹起了眼角,听完老御医的话,直接泣不成声。
有人带头,悲伤的情绪瞬间在乾清宫内弥漫。
都是风华正茂的姑娘,进宫都是拼着一份当宠妃的心来的,谁知桥走了一半,终点塌了,这是何等的绝望!
有子嗣的还好,下半辈子有儿孙孝敬,只是宫里多的是年轻未育的宫嫔,此后漫长的岁月,还有什么指望?
闰月拭了拭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殿内糅杂着龙涎香,药香,以及妃嫔们的脂粉香,熏得她眼睛疼得厉害。
皇上驾崩,于她而来,并非是坏事。
当了太妃,日子没准会比如今更好过。
只是可惜皇上走得太早,她的银子还没有攒够,也不知道现在的银钱够吃几顿。
康熙飘进乾清宫,见他的妃嫔子女哭成一团,个个伤心欲绝。
康熙心知肚明,他们哭得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前程。
阿哥们没了他庇护,从此要在太子名下讨生活;妃嫔们没了他,年纪轻轻都成了太妃。
这是在哭他们的苦日子。
康熙冷眼瞧着,环视殿内,唯有一人,梨花带雨,哭得和别人一样凄惨,头顶蓦地闪现五个血红大字:好日子来了!
康熙眼一眯,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第4章
康熙日理万机,满朝文武的名字都记不过来呢,哪里能记得住满宫妃嫔的名字。
记名号这回事自有身边太监帮忙。
只如今身边突然没了人帮衬,一时懵了圈。
康熙飘得更近了些,瞧得也更清楚了。
此女容貌出色,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都是拔尖的,按理说他不至于没有印象,只可惜,康熙绞尽脑汁,也翻不出关于此女的一点记忆。
他暗自思索,按照她跪的地方,应该是低位的妃嫔,贵人或是常在。
康熙时常去永和宫见德妃,知道她身边跪着的是住在永和宫配殿的徐贵人。
既然如此,那此人的位分必定也是贵人。
她看着这样年轻,入宫的时间定然也不会很太长。
这样一一推测,本以为此女真实身份马上能推敲出来。
然而,康熙寻遍了记忆中封过的妃嫔,也不记得这几年曾有过这样一个姿容出色的女人被他封为贵人。
不!是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的女人!
天子驾崩,此女表面悲切,梨花带雨,若没看到她头顶的大字,康熙必定会心软。
他偏偏看见了!
康熙浑身冒着黑气,皇帝驾崩,她装模作样,心底却在欢喜,若不是此时情况不同,他无法处置,此女在平常绝对活不过第二日!
闰月并不知道自己在康熙心中已踏进了鬼门关。
她抹着泪,心底却在盘算着成了太妃以后该如何挣更多的银钱。
……
殿内一片肃穆,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或是低低抽泣,或是安静等待。
仔细看,康熙胸口低低起伏,缓慢,近乎于无。
众人都在等候太医的宣判,而太医,则都将目光放到了太子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