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没有了啊,在被家族之人杀死之时,被血亲后代背叛之时,就全都没有了,对人的温柔想法,与人类的牵绊。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人,也不再对人类感兴趣。
……本该如此。
为什么要再度出现呢?为什么要让他想起,其实,人类之中也有如此亲切又可爱之人。只不过他忘记了,他不想去想起,被杀害的记忆折磨着他,让他只余下憎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在他最为丑陋的一面展露无疑,就像最野蛮也最低级的那种人一样,充满私欲与憎恨的时候,来到他身边?
……或许,老天,还是垂怜他的。
叶王忍不住这样想。
在他遗忘过去的自己,差一点舍弃掉麻仓叶王的全部,连人性也不想留存下来的时候,派使者到他身边,提醒他,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样子,只是被憎恨所占据的他的双眼无法再看到那样的世界。
叶王伸手按了按野崎君的肩膀,跟小千代的脑袋。
“明白了,那么你们就在我身边随时提醒我吧,当我不够风雅的时候。我果然,还是不想被晴明嘲笑啊。”
如果有你们在,我或许,能重新爱上人类吧。
不要离开,先不要离开。请陪伴我一阵吧,偶尔与我同行的旅人们。哪怕不能成为长久的搭档,现在这段旅途,我希望你们能与同行,我相信有你们在,我可以到达更远的地方。
*
旅途比想象之中的更为漫长残酷。不知道是这次部落迁徙好不容易摆脱叶王,发狂一样走了太远,还是因为他们沿途遭遇了太多事,总之旅途出奇的漫长。
当看到遍地被剥掉皮,满是血腥与狰狞铺满地面的野牛时,被血腥味塞满鼻翼时,就连野崎君也产生了——啊,莫非,这就是地狱?这样的想法。
“是白人干的,为了皮毛。”叶王大人眺望这片血色山谷这样说道。“活得剥下来不会沾染血迹,它们之中的很多还活着,现在也在嘶吼着,哀求着,可惜等待他们的只有猛兽与秃鹰,绝望与死亡。”
叶王大人走到一只全身皮毛一点不剩被扒光,正被秃鹰啄食的小牛跟前。
“这大概能养活至少五个部落,再或者,将它当做弱肉强食的一部分,就此接受了也好。最低限度在杀死他们之前,不要给它们这样噩梦一般的痛苦。”
叶王从腰间拿出短斧,灵活的在手中一转,之后朝小牛旁边依然在动的母牛的气管砍去。
“瞧瞧吧,自然的精灵都在愤怒啊。看着这一幕,你们也会这么想吧?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又可憎,如同这颗星球的寄生虫。我能做的,也只是跟现在一样,提早终结坠入地狱者的痛苦。”
野崎君心中绞痛,之前在魔法世界的那段经历,让他比从前跟动物之间更为亲近,此般景象更是让他难以忍受。叶王大人也许是正确的,但是,有些话,他必须在此时说出口。
“并不都是如此。也许现在还未开始,但在未来……在未来,这种行为被明令禁止,偷猎者被严惩,每年都有抵御偷猎者而牺牲的人。不要只看一面,叶王大人,跟所有的事物一样,人类也有好的,跟不好的一面。文明在逐渐的进步跟发展,人类也在不断的学习。而我们,能做的是……”
他眺望这片景色,将它印在心底。
“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让那一天早日来到。”
叶王轻哼一声:“理想主义者。”
小千代:“野崎君,叶王大人!你们看那边!”
其实在小千代喊出来之前,叶王已经注意到了,他看向另一个刚刚抵达山谷之人,是一名骑着马的金发女子。
她,是个白人。
她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被这一绝望的景象惊呆,以手掩口似是呜咽。之后她迅速策马旋身就跑,看样子是误会了什么。
野崎君反应过来:“啊,这些真的不是我们干的,她是不是误会了?”
叶王面色阴沉,直接追了上去。他以极快的速度靠近对方,随手拿起腰间的绳子,一个绳套飞锁将马匹的脖子拴住,轻而易举制止对方意图逃走的行动。受惊的马匹撂了蹶子,把人直接摔下去!
叶王随手接住女人掉落的身躯,顿了一下,又把她丢地上。
女人:……???
野崎君:叶王大人,你也太直男了!
小千代:野崎君,你是最没用资格说别人的!
野崎君赶紧跑过来:“对不起,都是误会!这些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女人:“……我知道。是戴佳德工厂的人,我就是知道,跟踪采访来到这里。我想把真相公布于众,但一直没有切实的证据。”
叶王:“记者?”
野崎君反应过来:“是记者,她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外界。太好了,叶王大人!你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证据的话……把我拍摄的照片放上去不就好了?”
小千代小声提醒:“好像不能做证据的,野崎君。现在是十五世纪,十六世纪才出现暗影盒,也是用来画画的,到十八世纪才出现真正可以称之为照相机的相机。”
也就是说,在没有照相机的时代,哪怕把照片放上去,人们也只会当做是非常精致的画。既然是画,就可伪造。这不算实质的证物。至于野牛的尸体,就更不用说了,很快会腐烂的东西谈何证物。因此这个时代来说,人证非常重要,复数的人证有时候比物证更有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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