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方时突然扑到他身上,抱住了他的腰,长声怒道:“尊主!尊主你看看四周,这都是为你而来的人,你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吗?”
若是战死,未有怨言。
风听寒握紧了拳头,一一扫过身前之人,无论是被宋如欢策划带来的一众魔修,还是跟随燕方时而来的烟华楼众人。
他是从魔修一步步打上魔界王座的,硬生生从老魔尊手中夺下权柄,封止渊代表的不仅仅是魔界尊主,他同时是一众魔修心中的信仰。
一视同仁,不曾抛弃。
“阿祯。”
被遮日重伤,又被劫雷所伤,风听寒的声音很淡很轻,像是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中。
燕方时,小字祯。
他的名字,从来只有一个人能唤,他们从来不只是主仆,他们是在阴暗岁月中携手走来的挚友,当年封止渊救他一命,这辈子燕方时都以这人为尊。
燕方时怔了一瞬,而后死死咬住嘴唇,这个名字,眼前人只在有事相求时喊过。
他不想听风听寒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他不得不听。
“阿祯,抱歉。”风听寒一根根掰开腰上的手指,他看着半空,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阿祯,让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
青影掀起万丈狂澜,一道巨大的口子在半空浮现,风听寒徒手撕开魔界入口,将一众属下尽数送进魔界。
他站在那入口前,既像一座杀神,又像一个保护者。
不愿放走魔修的人源源不断扑上来,都被他一一击开,他嘴上说着任性,却没有忘记为跟随他的人讨一条生路。
力有不逮,再强的人也扛不住接二连三的攻击,他半跪在地上,身上尽是不同法器留下的伤口,却始终没有从那入口前离开一寸。
漫天下起了血雨,以一己之力扛住劫雷的人流下血泪,心如刀绞,恨不得挡在他身前,替他受苦,护他无虞。
那是他的小徒弟,明明可以离开,明明那么怕疼。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啊——”
第二道劫雷劈下,有一部分落在圣贤殿前,直接砸出了一个深坑。
众人陡然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那劫雷原本隐匿在乌云之间,尚不能窥得全貌,如今撕裂云层,正露出真实的模样。
“这劫雷会毁了无极山的,我们快走,快离开这里。”
“那昭元仙尊怎么办,还有那魔头?”
“昭元仙尊不能离开,他得扛着这劫雷,这是他徒弟惹出来的。”
“没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收那魔头为徒,这劫雷也不会落到无极山上。”
“先把那魔头杀了,不能让他活下去。”
……
傅斯乾咬紧了牙,那劫雷中带着强大的压迫力,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要被碾出神魂的感觉,在这压力之下,他的五感也变得越来越敏锐,能清楚地看见跪在地上的风听寒,能数出他的小徒弟身上有多少伤口,同时也将众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恍然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就这么算了吧,让那劫雷落下,让那群人都一起陪葬。
似乎察觉到他内心的动摇,从紫黑色的劫雷中冒出无数声音,无一不在嘲笑,无一不在劝诱。
嘲笑他救了一群多么恬不知耻的人,劝诱他放弃保护这个世界。
“那些人根本不值得,松开手吧,让伤了他的人都去死……”
就这样松开手吧,让这污浊的世间毁灭。
傅斯乾双目充血,俯视着脚下的众人,仿佛嚼碎了血肉,一同啐在他们身上:“要本尊护着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本尊的爱人?”
他盯紧了风听寒身旁的人,看着那人将长剑捅入风听寒肩窝,彻骨透心。
“尔等,怎敢!”
乐正诚愣在当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昭元仙尊,那人疏淡无情,即使知道对方和徒弟在一起了,他也没感觉出对方在这段感情上有多么认真。
他以为不过是合适而已,风听寒只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那谪仙般的人,指不定哪天就会厌了倦了。
不然,怎么会在问出答案后直接捅了风听寒两剑,剑剑穿心而过。
仙就是仙,不可能和人在一起,红尘风月不过过眼云烟,到头来还不是要回归正道。
可此时,那人竟然扛着劫雷,怒不可遏地看着伤了风听寒的人,还称呼风听寒为……爱人。
乐正诚心中一震,只觉某些说不清的东西从心头浮起,一阵灼烫,烧得他眼角泛起热意。
也许,仙也会眷恋红尘。
又或者,那人并不是仙,他只是道人,而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红尘。
叶茗光一剑劈在风听寒脚边,将偷着摸上前的修者击开,怒斥:“他已是强弩之末,半空还有替你们挡着劫雷的人,现在趁人之危,杀人家爱人,当真不要脸了吗!”
一旁众人群起而攻之:“这是魔界的魔头,茗光仙尊可得睁开眼看好了,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没错,我们杀了他是替天行道,至于那劫雷,本就是昭元仙尊欠下的债。”
乐正诚终于听不过去,强劲的剑气逼退众人,沉声道:“正邪有殊,但大义之前,至少该保存道心,我们自诩正道之辈,如何能趁人之危?就是不看在昭元的面子上,也须得敬重为战而死的忠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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