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宋知欢打了个哈欠,粉扑扑的脸颊在玉色夹纱花枕上蹭了蹭, 又要睡过去。
敏仪看了她一眼,无奈轻声道:“莫要再睡了, 再睡下去,晚间便要煎熬了。起来坐坐,让丫头给你冲碗茶来, 今年的新贡茶, 听说滋味极好。”
“晓得了。”宋知欢伸出手去够一旁几上的绢帕往额头上蹭了蹭, 手臂纤细莹白,腕上戴着一只碧莹莹的翡翠镯,镯子水头极好, 通透、青翠,碧的一汪水儿似的,戴在腕子上,更衬得肌肤好颜色。
柔成拧了湿手巾来给她擦脸,敏仪随意抬头瞄了一眼,手上翻了一页单子,随口道:“这镯子从前倒没见你戴过。”
黄莺已快手快脚地将一只青瓷茶盖碗碰上来,宋知欢饮了两口茶水,随意将茶碗放下,一面伸手摩挲着腕上的镯子,道:“我家小四从别国带来的料子,给我打了一套头面另外有一对玉镯并一对手钏儿,今儿是第一次戴。”又道:“这茶果然不错。”
敏仪细细看了看,点头赞道:“水头果然不错,颜色也青嫩,衬你的年纪。这茶你既然喜欢,我让黄莺包给你一些,左右我不爱喝茶,留在这里也是糟践了。”
青庄笑吟吟开口道:“正是呢,知欢且比我小三四岁,还年轻着呢,正衬这样青嫩的颜色。”
一面说着,她将手中的花样子给敏仪看,笑吟吟地问道:“孝敬夫人的抹额,用这个花样子怎么样?”
“倒是极好的。”敏仪细细看了,见描着的是瓜瓞绵绵百子千孙,心中满意之余却也有些担忧,“这花样子繁复,日子紧了些吧?”
青庄含笑摇了摇头,“不算什么,加紧些,能在夫人寿诞前得了。”
“如此便有劳你了。”敏仪笑着道。
青庄低眉顺眼,柔声道:“能让福晋劳烦,是妾身的福气。”
“茶凉了,福晋。”黄莺带着侍女捧着小茶盘进来为敏仪与青庄二人换茶,对着敏仪轻声道:“入了秋,喝不得冷茶了。”
“嗯。”敏仪点点头,端起茶碗刚刚饮了一口,便见外头一个婆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往地下噗通一跪,面带焦急地道:“福晋,我们李主儿要生了!”
敏仪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又命人:“快,咱们去玉芍轩。”
等众人匆匆赶到玉芍轩时,李氏已经被挪进了产房里,众人被请入玉芍轩之正堂坐了。侍女奉了茶水来,敏仪见和玉在一旁神情揣揣的,便对她招了招手,唤道:“和玉过来,让嫡额娘看看。”
和玉小步过来,倚着敏仪,情绪渐渐平复。
敏仪又问:“李格格胎位如何?”
那边迎出来的一个稳婆忙道:“请福晋放心,李格格的胎位极正,又不是第一胎,想来很快小主子便可平安出生了。”
敏仪听了这才安心,轻声道:“务必要保李格格母子均安,届时定然少不了厚赏。”
稳婆答应了一声,又往产房去了。
不多时,四贝勒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衣袂翩飞、脚步匆匆。
好在翼遥和弘晖还被他稳稳当当牵着手,虽然小阿哥弘晖因为阿玛的步子太大而不得不连跑带颠地跟着,但总得来说,一切都好。
见四贝勒回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敏仪轻声道:“产婆说李妹妹的胎位很正,一切都好,请爷放心。”
“嗯。”四贝勒面色和缓些,紧紧拧着的眉终于松开,翼遥和弘晖向众人请了安,敏仪招了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一个个摸了,又问:“随阿玛出去都做什么了?玩的开心吗?”
两个孩子一一回答着,无非是吃吃喝喝,在街上走了走,对普通人家是极稀疏平常的事情,对这样出身的孩子却不容易。
和玉在一旁听着,暗暗有些羡慕,却又垂了垂头,看了看自己比姐姐细了不知多少的手腕,透着病态的肌肤和清清楚楚的青紫血管,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隐隐流露出些哀愁来。
翼遥敏锐地觉察到妹妹的心情不大好,便走到了和玉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和玉对着翼遥一笑,笑的翼遥心都软了,忙忙抱了抱她,二人往暖阁里炕上去坐了。
敏仪又推了推弘晖,吩咐:“你去和姐姐们坐,这里迎着风呢。”
又吩咐侍女:“端些个蜜饯果子并新鲜点心往里屋去,给阿哥、格格们煮一壶奶茶,他们小孩子喝不惯香的,不必用茶砖,只将奶、子烧热了,兑上红茶茶叶与蜜糖,一大壶端过来,热腾腾的,也给孩子们压压惊。”
她吩咐的细致,也不怕出错,侍女忙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宋知欢听着产房里的痛呼声轻了,便知道李氏是上了正路,便也不急,伸手自一旁的点心碟子里拈了一块糕点略尝了尝,原是藕粉桂花糕,口味倒是很清甜,虽不及辛娘的手艺,也能入口。
又有侍女为各人奉了茶水来,宋知欢端着饮了一小口,原是普洱,虽年份不算久,滋味却不错,便耐下心来坐着慢慢饮茶吃点心。
她是真饿了,这会子也该是正经用膳的时候了。
但此时上首那两个都没用膳的意思,底下的自然也不敢提。
还是敏仪反应过来,看了看宋知欢,又看了看里间坐着的三个,对四贝勒道:“爷,到了晚膳时候了,不如命人在这里备膳,您好歹用些,不然于身子无益。便是咱们大人不怕,那边三个孩子也耐不得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