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歆始终希望,无论后宫手段如何诡秘不可言说,讷敏不会将自己投身于阴暗之中,始终心向光明,皎洁如明月。
而齐嬷嬷对于容歆所言,不说赞同与否,只道:“总之你常随娘娘左右,警醒些也是应当应分的。”
“这是自然。”
后宫无事,前朝却风云变幻。
三月,首辅索尼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一同上书请求皇上亲政。
康熙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下诏褒奖索尼“忠心为国”,并且加授一等公,与之前授予的一等伯皆可世袭。
那些日子,康熙出现在坤宁宫,总是难掩激动之色,他与旁人不能随意言说,如今却愿意和讷敏倾诉一二。
讷敏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又自小博览群书,两人似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心事。
每当这时,帝后二人身前都只有梁九功和容歆两个人伺候。
不过两人都是极有眼色之人,一般都站得稍远些候着,并不在帝后面前碍眼。
“敏儿,若无你这个贤内助在后宫中操持,我无法心无旁骛的专注国事。”少年康熙牵着讷敏的手,情深意切道,“幸而有你。”
讷敏微微摇头,“皇上此言,臣妾愧不敢当。”
“当得。”
讷敏双目含情的望着康熙,轻轻靠在他的怀中,愧疚道:“您要亲政,臣妾进宫已逾两年,却一直未能为您诞育嫡子,臣妾心中不安。”
康熙微微收紧手,安抚道:“此事也非你我所愿,敏儿不必自责,朕……”
容歆站得远,见两人越靠越近,声音也几不可闻,与梁九功对视一眼,双双退出内殿。
出去之后,容歆吩咐宫侍们声音放低些,又走到离寝殿远些的空地上,准备等一会儿再回到寝殿门口。
梁九功往常无论如何都是守在门口的,此时见容歆此举,犹豫了片刻,吩咐小太监听着点儿动静,也走到了容歆身边。
容歆低声问他:“梁公公,此处有人守着,您不若随我去偏殿暖暖身子?”
“劳烦女史了。”
容歆便在偏殿招待梁九功用了些茶点,随意说了些没有妨碍的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又回到寝殿前。
这一日之后,皇上除了偶尔来坤宁宫,踏足后宫的日子少了不少,也几乎不太问询马佳氏的身体状况,皆因他放心讷敏这个皇后。
讷敏也确实不曾令康熙失望,马佳氏身体康健,腹中的胎也极稳,除了初初怀孕不懂,闹了点儿笑话,半点儿差错没有。
进了六月,这一日,容歆听小宫女向她禀报,说是梁九功来了,请她说话,颇有些疑惑的来到坤宁宫门前。
“梁公公,有何事不进去说?”
梁九功面色沉郁,声音悲痛道:“女史,首辅大人……病逝了。”
容歆立时瞳孔微张,索尼走了?!
梁九功道:“皇上特特嘱我先告知女史,再由女史徐徐说与皇后娘娘。皇上一时抽不开身,女史好生安慰娘娘。”
容歆嘴唇微微颤抖,良久,缓缓点头,道:“我省得了,劳梁公公回禀皇上,我会注意皇后娘娘的情绪。”
“太医稍后便到。”
“好……”
容歆看着梁九功的背影,却忍不住苦笑,这种事,如何是说注意便能注意的?
第12章
“当啷——”讷敏承受不住地扶在桌上,打落了茶盏。
容歆站在她身侧,手轻轻覆在她背上,低声道:“娘娘,请节哀。”
讷敏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低低的呜咽,十分压抑。
绿沈拿着扫把和畚箕轻手轻脚的扫掉碎瓷,又在容歆的眼神示意下带着小宫女们出去。
此时屋内再无旁人,容歆摸着她的头,道:“想哭便哭吧,没人看见。”
她话音刚落,讷敏脸上大颗大颗的泪滴滑落,痛哭:“玛法……玛法……讷敏不孝……”
“娘娘……”容歆弯腰抱住讷敏,“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没有不孝。”
讷敏回身紧紧搂着她的腰,大声哭泣,释放着心中的悲痛。
容歆对索尼没什么感情,可听讷敏哭声中满是悲恸,引得她也鼻子一酸,深呼吸几次才控制住,未掉下眼泪。
没多久,容歆就感觉到腰腹间被泪水浸湿,而讷敏已经哭到浑身颤抖不止,赶忙劝道:“娘娘,稍哭一哭便止住泪吧,莫要太过悲伤,伤了身体得不偿失。”
讷敏已经哭到不能自抑,如何是她一说,悲伤便能像控制机括那般收放由人?
容歆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柔声对讷敏说:“亲人逝世,难过是人之常情,咱们换个思路,老大人近年屡屡卧病在床,强撑着身体为皇上为赫舍里家谋划,他老人家已经很累了,该歇歇了……”
讷敏的哭声低了些许,容歆听到,又道:“老大人或许已经往生,那许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备受期待而生,备受宠爱而长……”
“可是真的?”讷敏抬起头,哽咽着问。
容歆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她的脸颊,温柔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讷敏抽抽搭搭的说:“小时候你骗我猪会飞。”
“额……”当场打脸。
容歆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狡辩道:“您又不曾见过,如何就知道是奴婢骗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