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听着她奶嬷嬷的话,神情自若地挥毫写下“百花争艳”的最后一笔,平静道:“钮祜禄氏还年轻地很,如果不是容歆在她后头撑着,她能有今日?还这般精准地打中七寸?”
“真的是容女官?”奶嬷嬷年纪便是稍长一些,对容歆也是较为尊敬地称呼,只是她仍有些怀疑。
惠妃讥笑道:“我早便知此事不成,可男人总以为自己在外头是何等的了不得,还肆无忌惮地瞧不起内宅女人。”
“娘娘,明相是为朝廷做大事的人,如此也是为咱们大阿哥筹谋。”
“各取所需,不必自我蒙骗。”惠妃将毛笔随手一扔,笔头正落在争字上,“但我私心里以为,这紫禁城里的女人们若是到朝堂上,恐怕也不比那些男人逊色分毫。”
奶嬷嬷吓了一跳,忙道:“娘娘,后宫不得干政,您可莫要再说这些大不敬的话。”
“呵!如何就是大不敬了?”
“娘娘——”奶嬷嬷尾音也透着慌乱。
惠妃垂眸幽幽道:“若是教我选,倒还宁愿像马佳氏那个蠢货似的,只顾自己快活……”
奶嬷嬷怕她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地话,立即转移话题道:“娘娘,稍后大阿哥便来了,若是看出您神情有异,恐会担忧……”
惠妃没好气道:“他若是有那般细心,便不是咱们的大阿哥了。”
“这……大阿哥一个爷们儿,便是不那么细心,还是孝顺的。”
“也不知孝顺地是谁。”
“您到底是生母……”
“……”
而其他宫中,也或多或少如延禧宫一般谈及此番人员调配之事,忧多喜少。
容歆对那些并不多在意,只更加专心地抄佛经,她如今在毓庆宫中待得也够久了,该早些出去转转才是。
十一月二十九日,康熙南巡彻底结束,回到宫中。
康熙拜见过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便回到乾清宫中,太子等皇子们皆在懋勤殿内等皇阿玛问话。
晚间太子才回毓庆宫,容歆已经完成今日的抄经量,便陪在他身边随意闲聊几句。
“您是说皇上要建一座‘避喧听政’的园子?”
太子颔首,“正是,选取苏杭的工匠建园。”
容歆听他说苏州,想起护送康熙归京之人,便随口道:“听说此番送皇上归京的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石大人,他先前便驻守杭州。”
太子微一思索,应道:“石大人先前是驻守杭州。”
“皇上特意点他护送,看来果真是极喜欢江南风光的。”
这两者实际并无多少关联,但太子依然认真答道:“皇阿玛确实对石大人几番称赞,不过石大人出自苏完瓜尔佳氏,能力又出众,皇阿玛擢升其为都统也是看重。”
“我便是跟着娘娘多年,对满洲八旗的分属也依然迷茫,什么苏完瓜尔佳、叶赫瓜尔佳,听着便乱的很。”
太子温和地笑,“姑姑只是未曾深入了解过八旗的历史,不过便是不甚了解,也没什么妨碍的。”
“前些年后宫中没有姓瓜尔佳氏的小主,便不甚了解。”容歆淡笑,不经意道,“不过也有些缘分,先前坤宁宫放出去的宫女,好似有谁在瓜尔佳氏做教养嬷嬷。”
太子因皇额娘的陪嫁皆在毓庆宫,对此并无多少兴趣。
而容歆见他如此,原本想说得话便没有说出来。
第84章
康熙回宫后, 除了下令建造畅春园,还重新任命了一位太子詹事府詹事,乃侍讲学士徐乾学。
詹事府詹事有辅导太子之责,原先太子胤礽年幼, 康熙任命的詹事府官员几乎皆为其他官员兼任,至太子出阁讲学之后,方才渐渐名副其实。
然太子如今得康熙应允旁听于内阁, 虽是有机会与诸大臣走近, 却并未那般做,但他确实对朝中之事更了解了。
年初顺天府乡试考题泄露之案,徐乾学的子侄因受牵连双双落第, 此事并未牵扯到徐乾学本人, 但容歆稍一命人在外打听, 便听得此人在士林中的名声不佳。
且他对明珠阿谀奉承, 极尽讨好之能,为上位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如此心术不正、德行有亏之人,自是不被太子所喜。
然太子对教导他之师皆尊敬有加,便是不与其亲近,仍然客气有礼,并不生半分傲慢侮辱之心。
如此态度与康熙有天壤之别, 康熙一向是只重道不尊师, 对教导太子并诸皇子们的老师们极其严苛, 哪怕诸位老师莫不是满汉名臣、进士出身,也常要考教其学问。
今日太子和诸皇子们一同听四皇子胤禛的先生顾八代讲学,康熙心血来潮便欲考教顾八代,遂提了一个角度极其刁钻的问题。
而顾八代出身伊尔根觉罗氏,蒙荫入关,今年刚升至尚书房做侍讲学士,学问急智自是比不上太子身边的名士大儒。
因此他努力思索出的答案,康熙并不满意,当即便有些不虞,斥责其“误人子弟”。
顾八代立即便下跪向康熙请罪,太子心觉不适,便耐心劝慰皇阿玛,四阿哥也道:“请皇阿玛息怒。”
康熙对人向来是极双重标准的,若是旁人劝阻,他心中恐怕更加不满,但是太子出言,他便将此事轻拿轻放,只命众皇子之师“慎勿忘而学”。
太子则是躬身解围道:“儿臣定也不忘皇阿玛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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