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礼貌地啜了一口,方才开门见山道:“可否去大哥庄后的炮场看一看?”
“不装偶遇了?”
太子淡定道:“如今偶遇大哥庄上试炮,这缘分比京郊偶遇大哥可更妙几分。”
大阿哥对太子的厚脸皮实在是无言以对。
容歆则是低下头,用茶碗掩住嘴角的笑意。
及至戴亮回来,炮声已多时未响起,大阿哥便起身邀请道:“走吧,教太子殿下长长见识,看看我这庄后的猛兽。”
一行人往庄后走,而这一段路,越是往前,周边的房屋园景越是狼狈,甚至有不少碎石散落在各处。
大阿哥走在前头,回身提醒道:“仔细脚下。”
容歆和太子点头,注意着脚下的碎石,慢慢跟着往前走。
等到走出这一段路,便见一块儿将近三十亩大小的空地上乱有两处简单地棚子,而脚下的地面更加不平整。
太子颇为无语:“我记得兵仗局的炮场并不似这般,大哥就不能教人稍收拾一下吗?”
“派人过来做这体力活儿,难道不用给月钱吗?”大阿哥回得理直气壮。
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吗?太子打量着大阿哥的衣服,试图从他身上寻出窘迫来。
而大阿哥瞧见他的神色,当即便打断道:“休要胡思乱想,我身为皇阿玛的儿子,自是要以身作则,克勤克俭。”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亏他说得出。
容歆和太子随大阿哥走到戴梓等人身边,听大阿哥问他的试验结果,始终未曾打扰。
“回大阿哥,卑下等人已仿制出准噶尔军中的大炮,适才便是在试发。”戴梓微一拱手,愧疚道:“但卑下暂还未能对其精进,实在有愧大阿哥的信任。”
“无妨,继续研造便是。”大阿哥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先前连个搬石头的人都不愿付月钱的人不是他。
太子走到那重炮炮尾,仔细观察道:“与我先前在兵仗局所见差别微乎其微,戴先生天赋异禀。”
戴梓见他气质非常人,眼神中充满疑惑,“这位公子是……”
大阿哥淡淡道:“咱们大清的太子殿下。”
“竟是太子殿下?!”戴梓激动地跪于遍地碎石之上,“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跪得结结实实,膝下不定多难受,太子亲自扶起人,十分礼遇道:“戴先生倘若真的为大清造出更先进的火器,便是我大清的英雄,不必如此。”
大阿哥见戴梓越发激动,悄悄靠向容歆,低声道:“太子惯会收买人心,姑姑,我与他相比,属实是老实地过分。”
容歆侧头,无奈道:“您和太子闹别扭,可莫要带上我。”
“也就姑姑您当是别扭而已。”大阿哥站直,打断太子和戴梓的对话,道,“戴先生如今虽专功大炮,亦对手铳有所研究,太子送姑姑那一支手铳已用多年,不若便重新选一支。”
也不是只有男人才喜欢强大的武器,容歆也不逊色,所以她听了大阿哥的话,立即便惊喜地问:“果真可以吗?”
“自然。”大阿哥利索地点头,“教戴先生替您选一支合适您用的。”
太子和大阿哥对视,随后笑道:“姑姑慢慢选,正好我和大哥说说话。”
容歆自来之前便知道太子定然是有话与大阿哥说的,是以极爽快地应下,请戴先生带她去看手铳。
而庄子的火器存放处就修在炮场边缘,全是用石头垒成,外表平平无奇,若是不说明它的身份,恐怕还以为是什么普通库房而已。
大阿哥等他们走向库房,便对太子道:“姑姑知道你算计她吗?”
太子蹙眉,“大哥此话怎讲?我何曾算计过姑姑?我也无需如此。”
“呵——”大阿哥讽刺道,“那你独自前来便是,何必带着姑姑一道过来,难道只为带姑姑与我叙旧不成?”
“大哥想多了。”
一阵风吹过来,卷起些灰尘,灰尘中又夹杂着些许硫磺的味道。
太子举起折扇挡在鼻前,待风过之后,才道:“当初大哥在战场上乃是与布日古德厮杀险些丧命,我并未教人告知姑姑,否则她面对大哥若是生出几分自责,不是更符合大哥的猜测?”
“如此……我勉强相信你没有那个念头。”大阿哥也没当太子是正经的可人,直接寻了一块儿石头,不拘小节地坐于其上,直白地问,“但我不相信你无事登门,直说吧。”
太子未随他一般坐下,一袭锦衣华服立于这狼藉之中依旧端方。
“我是为大哥卖官之事而来。”
大阿哥满脸无所谓道:“怎么?又想教育我皇子何所为何所不为?”
“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明明有更合适的赚钱途径,实在不必冒那般危险行事。”
这与大阿哥先前所想相差甚远,微微坐正身体,问道:“你这是何意?”
“大哥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江浙踹匠暴动之事?”
“那些暴民根本不成气候,只要官府出面镇压,便会溃散。”
太子却不甚赞同道:“踹匠受布店、包头盘剥,为求酬劳提升才铤而走险,虽说其后行为确实触犯律例,但布店、包头的苛待亦是事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与你所说的赚钱途径有何相关?”
“大哥莫急,容我慢慢道来。”太子缓步走到他对面,“这事件背后,必定有人对盘剥之人包庇,那么便免不了背地里孝敬,且也绝不会仅此一个错处,只要从中找到衙门中人受贿违法的证据,便可治罪收没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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