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状,蹙眉,侧头吩咐经希:“派人去工人们领工钱的地方看一看,再悄悄问问工人们,他们每日的工钱是多少。”
“是,殿下。”经希应下,直接找上相对较为熟悉的一群推板车的工人,又另派人前往账房处。
堤下,一有人注意到太子一行人,边呵斥工人们努力干活,边走到他们跟前,觑着太子等人的打扮,谨慎客气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河堤,闲人勿近。”
太子没回答,反问道:“此处固河堤的工人,可是有罪之人服徭役?”
朝廷若征徭役,是无需付工钱的,但徭役也分几种,便是普通百姓服役,也不该动辄呵斥打骂。
而此次太子以工代赈,便是想提高百姓们修固河堤的积极性,也可为朝廷和徐州府衙、河道缓解些许压力。
倘若不是他们今日出来的突然,且没有知会河道官员,恐怕还不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太子越想越是不虞,只是仍然压着郁气,等待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反馈再行表态。
那小吏不知太子的身份,却不是傻得,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小的等如此,乃是因为有些工人偷懒,河堤又急需修固,这才急躁了些……”
太子没应声,仍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看堤上堤下的百姓们辛苦忙碌。
经希已私下打量过,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棚子,虽简陋但好歹能避一避雨,便劝道:“殿下,咱们去那边儿等吧。”
那小吏一听“殿下”二字,先是呆怔,随后腿一软,跌跪在地,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太子则是懒得与一个小吏计较,顺着经希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又看了一眼随身保护他的侍卫们,点头应允。
小吏不敢上前,却悄悄叫人去通报,太子没有阻拦,站在棚子下,默默注视着河堤。
先一步到来的,是去察看的侍卫。
“回禀殿下,此处河工的工钱,是每日十文,五日一结,若有怠工则要扣掉相应的工钱。”
太子未作表示,经希便怒道:“前些日子殿下和徐州官员们商议工钱的时候,并不是这个酬劳,他们若有难处,大可与太子殿下直言,何必蒙蔽太子殿下?”
说“有难处”已是给河道官员面子,其实众人听到侍卫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贪腐。
每日十文钱并不是大清工人的最低酬劳,当然也绝不算高,但当日太子与徐州官员商议之时,便明确说明,此时须得以工代赈来解燃眉之急,确实无法给百姓一个更高的酬劳。
当时定下的每日十五文钱,并且供饭食,乃是以徐州现有情况,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已经达成共识,没想到还有差错。
半个时辰后,徐州知府和河道官员匆匆赶来,事有轻重缓急,太子没有立刻发难,只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州官员们,道:“尔等有负吾之所托。”
徐州官员们纷纷磕头求饶,还有人在喊冤,干活的工人门见此情景,都睁大了眼睛。
“日后吾亲自督工,尔等随侍两侧,亲眼看一看大清的百姓,是怎么用双手垒起河堤的!”
第236章
“张老六, 你再说说呗,太子殿下真帮你扶车了?”午间,工人们暂时停工吃饭, 一精壮汉子凑近一年轻男子,追问起来。
旁边其他人听见,划拉粥的动作下意识降低,纷纷看向那被叫“老六”的男人。
张老六咕咚咕咚地喝完碗里的粥, 又囫囵个塞下一大口干粮,并不回复。
立时便有人催促起来,“你倒是快说啊!卖什么关子!”
张老六起初还是不回答,余光扫见有人碰他的板车,立时便放下碗,挥开那人的手,紧张道:“这可是我的传家宝!别碰坏了!”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取笑道:“还不是个拉货的板车,你还真当传家宝了!”
张老六干脆坐在板车上,仰着脖子理直气壮道:“咋啦?!就是传家宝!要不是下大雨没办法, 我非得把板车拉回去供起来不可!”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然笑过之后,有人悄悄摸了一把张老六身底下的板车, 羡慕道:“这真是咱们大清的太子殿下碰过的板车吗?”
“那还有假!那日好些人看见嘞!不止太子殿下,还有郡王嘞!”张老六端着碗,傻呵呵笑起来,“我们家的板车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四舍五入,那就是他张老六光宗耀祖!
“咱们快些吃!还要去干活呢!不能教太子殿下给涨的三个铜板白涨。”张老六如今觉悟可高了, 就冲他们家这板车, 也得大力地干起来。
其他人一听, 也不再耽搁,加快速度吃起来。
刚刚张老六吃得专心,先一步吃完,但他自己也没法儿去干活,便老老实实地坐在板车上,照太子殿下说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张老六就牢牢记下这么一个词,一直在心里琢磨着回家跟老婆孩子说。
而旁边有人见他吃完了,边吃边道:“老六你嘴闲着,你说说呗!”
“对啊,说说!”
“说几句不耽误干活。”
“老六,你可不能不地道!”
“……”
张老六一只腿支在板车上,一只腿盘着,淳朴的脸上不掩得意地笑道:“那我就说说?”
若是平时,监工们呼喝的紧,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说话,但自太子当督工之后,这些小监工便再不敢呵斥,此时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做没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