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捧着茶碗站起身来,遥敬郭圣通。
郭圣通立刻起身还礼,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方才开口说道:大司马执节河北,贤名远播。所经州县,莫不群臣依附,百姓归心。能够如此快速拿下信都城,也与大司马之前的经营密不可分,圣通不敢独占功劳。
刘秀摆手笑道:郡主太过谦虚。郡主并萧先生二人破一城的传奇消息一经传遍了河北,我等已有所耳闻。实在是钦佩不已。
说着,又起身恭敬萧哲道:听闻萧先生乃是汉良相萧何后裔。果然家学渊源,名不虚传。
萧哲起身,还礼道:都是六千将士戮力同心,奋勇杀敌才能以迅雷之势拿下信都城。若不是这六千将士骁勇善战,即便我计谋生花,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不敢担得大司马如此夸奖。
刘秀开口笑道:唉,萧先生何必如此自谦。我早就听任太守说起先生之能,不仅长于智谋,还擅于机括。连弩与霹雳弹之危,在下也是心驰神往啊!
刘秀说到这里,轻叹一声。不由得想到了久攻不下的柏人城。开口问道:柏人城称将千古,人马充足,粮糙丰富。我等久攻不下,军心已有些涣散。不知萧先生可有计策解决眼下的困局?
萧哲闻言,和郭圣通相视一笑。开口说道:不瞒大司马,从信都启程的时候,我也曾听任太守说起过柏人城的qíng况。因此特地准备了一些小玩意送给大司马,还请大司马笑纳。
刘秀jīng神一阵,饶有兴味的接口道:想必以先生之才,拿出来的东西定然非同凡响。刘某倒是异常好奇了。
萧哲微微一笑,冲着郭圣通谄笑道:娘子还记得我们从信都城出发时候,我jiāo给娘子保管的那两车硝石硫磺以及其他零碎东西吗?
郭圣通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抬头瞥了单通一眼。
单通立刻起身说道:先生所说之物,郡主以jiāo给我等三百近卫保管。可是现在就要。
萧哲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不急,那些不过是材料罢了。还需要我调制一番,方才能送给大司马。
却听刘秀有些愕然的问道:娘子?
萧哲抿着嘴唇,伸手握住郭圣通的柔软无骨的小手,一脸甜蜜幸福的笑道:我与娘子一见钟qíng,已经互定终身,拜过天地了。
众将士哑然,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郭圣通和萧哲两人,不知该作何言语。
萧哲见状,慡朗笑道:如此战乱之际,能得一心人却是再难不过的事qíng。我等战场厮杀之江湖儿女,自然不会被世俗陈规所拘泥。在下已然派遣家中人去真定府提亲。在此先行说出,也不过是让大家分享一下我们的幸福罢了。毕竟战事太苦,大家都需要放松一番嘛!
刘秀一愣,木然看了一眼虽未说话,但是神色变得柔和温暖的郭圣通。向来清冷无波的面容此刻正和萧哲对视,退却了往日的桀骜冷漠,淡然微弯的唇角颇有一番含qíng之态。越发显得其人如chūn水般澄澈,潋滟明媚。
刘秀心中一痛,仿佛被纤细的绣花针扎了一下,有点酸酸的胀痛感。又觉得心中有些空牢牢的,茫然苦涩,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忽然想到真定王之前的联姻之举,那是他十分抗拒,现如今,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惋惜起来。
如果
视线扫过默契对视的萧哲两人,刘秀赶紧摇了摇头,率先举碗恭敬道:既如此,刘某便以茶代酒,恭祝贤伉俪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众将士愣神了半日,立刻回过神来,冲着两人恭喜道:贤伉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倒是一方佳话
军中简陋,无以庆贺,只好遥敬一杯茶水,聊表qíng意。
说毕,众将士不约而同地拿起长几上的茶碗,敬向郭圣通两人。
刘秀也暗自压下心中的想入非非,特地吩咐将士们尽可能置办一桌好席面,一来是给真定大军接风洗尘,二来也算恭贺萧哲两人百年好合。异常酒宴虽在营中,比较简陋,但是众人依旧畅所yù言,尽兴而归。
饭毕,刘秀又借口真定诸将一路风尘仆仆,劳顿疲乏,须得安置休息一番,当着众人的面儿,亲自安排了住处营房。
真定诸将看在眼中,越发感叹大司马的礼贤下士,心中熨帖不已,对于归附之事也没那么别扭反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哲先下手为qiáng咩
嘎嘎~~
☆、如果当初(修文)
是夜,繁星满天,夜幕低垂。秋风chuī过野地里的枯糙残枝,发出一阵飒飒的声响。
刘秀大营之中,手持兵戈的将士们一队队来往巡逻,寂静安然之中带着几分肃穆,郭圣通低身出了帐篷,负着双手漫无目的的在营中闲逛,和每一队擦肩而过的将士们颔首示意。
来往的将士们俱都用一种钦佩而恭敬的目光看着郭圣通。因为他们知道,郭圣通不光是郡主之尊,不光是手握真定十万大军的真定王刘扬的侄女儿,她还是赫赫有名的真定杀神,仅凭一己之力夺回信都,将他们的家眷老小全部解救出来的大恩人。
将士们的心思非常简单,谁有实力,他们便尊重谁,谁对他们好,他们便感激谁。即便以他们如今的能力,还无法偿还恩qíng,但是他们依旧用最为尊敬的目光和最为恭谨的态度对待郭圣通。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
沐浴着大多数人崇敬的目光,郭圣通神qíng自若的往营外走去。刚刚要迈出营帐的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问道:夜深人静,郡主这是意yù何往?
郭圣通回头,看着笑容和煦一脸关切状模样的刘秀,淡然说道:随意走走。
刘秀勾了勾嘴角,很是体贴的问道:可是睡不着?营中简陋,让郡主受委屈了。
大司马言重。战场厮杀,露宿野地的qíng况都有过,如今有个帐篷,有个chuáng,已然很好了。郭圣通颔首,不yù同刘秀细说,转身出了大营。
刘秀迟疑片刻,举步跟在郭圣通的身后,也走了出来。
举目眺望,前方便是柏人城高高的城墙。在夜幕的掩盖下,仿佛是一个静静蹑伏的怪shòu一般,黑魆魆的,叫人看着心里就别扭。
郭圣通踩着脚下浸满了鲜血遍布着硝烟的huáng土,慢慢朝着柏人城的方向走去。
刘秀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柏人城城墙坚固,兵马充足,粮糙丰富。守将张参又是个骁勇善战,沉稳机智的人。这一场仗,着实难打。
顿了顿,又道:要不是郡主带领三千大军押解了充足的粮糙过来。我等恐怕也坚持不到如今了。
说着,想到这几日攻城的惨重伤亡,黯然轻叹。只是不知,就这么耗着,什么时候才能将城池攻下。我只怕天长日久攻不下来,气势衰败,军心涣散。实为不利啊!
郭圣通回头看了刘秀一眼,淡然说道:大司马暂且宽心。我看这几日攻城下来,虽然我军伤亡惨重,但是柏人城也未必好过多少。如今我军后援已到,粮糙充足。而柏人城却是枯守城池,坐吃山空。想必他们的压力比我们要大多了。
刘秀闻言,微微一笑。沉甸甸的心qíng竟然松快了很多。他也知道郭圣通一行人的到来在无形中鼓舞了汉军的士气。同时也隐隐的震慑了柏人城内的邯郸将士。可是这一切与郭圣通带来的丰足粮糙关系不大。柏人城将士或者说张参更忌讳的,则是郭圣通这个人。
凭一己之力震慑万千兵马,河北一带,恐怕也只有真定杀神有如此威慑。想到这里,刘秀不由得感叹道:信都一战,郡主威名更胜。以一介女儿之身,赚的如此赫赫声名,郡主之才,实在让刘秀汗颜不已。
郭圣通微微挑眉,对于刘秀的话不以为然。若说赫赫威名,昆阳一战,大司马以八千兵马大破王莽叛军四五十万。圣通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威名赫赫,响彻乾坤。
和大司马的辉煌战果相比,本座在信都一战的表现便如萤火之辉,岂敢与皓月争光。
郡主谬赞,倒叫刘某不知该如何是好。刘秀白净的面容闪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在黑夜的掩饰下倒也并不明显。他有些羞赧的gān咳了两声,开口说道:昆阳一战,在下不过是侥幸功成罢了。哪里能和郡主一人破一城的神迹相比。
郭圣通微微一笑,也不辩驳,倒是认真的qiáng调了一句,道:还有我家夫君。
我家夫君。
刘秀听到郭圣通这漫不经心却隐含笑意的字眼儿,突然一窒,只感觉刚刚融洽起来的氛围突兀的有了隔膜。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但是站在面前的郭圣通恍惚间变得模糊,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抹清浅的弧度,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刺眼。她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转回了营中,灼灼而视,仿佛穿透了虚空径自看到了帐篷中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
一刹那间,那清浅的笑容便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一刹那间,苍茫大地,四野低垂,却只剩下那个人和那个人心中的那个人,陪伴在那人身边的刘秀,仿佛被一只无影的大手从那人的生命中摘除,只剩下旁观的资格。
刘秀渐渐觉得心中弥漫起了一丝苦涩。这样的期待,这样的骄傲,这样的自得,这样的凝视,本该是自己的。如果当初
又是当初。刘秀不由得默默叹息一声。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默默关注着郭圣通的一举一动。行军路上,帅帐之中,战场之上,他总是不着痕迹的向周围众人打探着郭圣通的消息。总是想知道郭圣通带领的大军走到哪儿了?他们与谁jiāo战了?他们又发生什么事儿了?郭圣通可是在战场厮杀的时候受了伤痛?
众人并无疑心,只以为他是在关注信都方面的消息,遂也不以为然。邓禹等人还几次三番的宽慰道:大司马宽心,真定杀神武艺jīng湛,是不会轻易受伤的。即便是真的受伤,刀枪无眼,真定王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众人以为他是怕郭圣通因他而伤,不好和真定王jiāo代。所以纷纷劝说,排解他的担忧。可是没人知道,在那些个没有见面的日日夜夜里,他是真的在为那人担心。
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出事,害怕她明媚淡然的眸光不再闪亮,害怕她那淡然出尘的身姿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每一个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见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郭圣通站在面前笑得风轻云淡,明媚潋滟的模样。就仿佛是潺潺流逝的chūn水,一点一点的流入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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