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升嗯了一声,随意道:“赶到的时候人正在坟前哭呢。”
“唉,真是……”
张敏想感叹一句,又忍了下来,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知道的不多,不好过分议论人家的是非,她抬头看看外甥,忽然眼睛一亮。
这俩孩子年龄相当吧?
那边,田宁和王菊香走到了家附近,田旺发就站在大门外左右张望,瞧见她们俩骤然松了一口气。
“回来了。”
“爸。”
田旺发点点头,和善道:“回家吧,这雪马上就下大了。”
他脚下那片地上的雪粒子已经被踩干净,头发和肩上都有堆积的雪花,眼中担心神色不似作假。
王菊香笑呵呵的说:“大哥,那我回家做饭,宁儿她还是个孩子,可别再吵她了。”
“欸,知道。”
田家静悄悄的,只有田卫星在带着田兵兵玩耍,梁小双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瞧见田宁笑眯眯:“妹妹回来了,外面冷吧,来,上屋里烤烤火。”
她不由分说拉着田宁去厨房,李凤英正在厨房切萝卜丝,宽大的案板被她切的咚咚响,抬头时可以看到脸上肿起的抓痕。
田宁想起下午两个女人打斗的壮观场面,忍下眸间一丝笑意。
“妈。”
李凤英没答应,这并不奇怪,她和田旺发吵架的时候也习惯冷战,甭管对错,都要等到田旺发来道歉,两个儿媳妇都知道她的小性子,递上台阶说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从前田宁也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偏偏,现在不一样了,喊声妈之后跟平常一样,没有丝毫做错事的悔意惧怕。
梁小双从灶膛里掏出来一块烤好的红薯递给她,田宁先握在手里取暖,再认真的剥皮,该吃吃该喝喝跟没事人似的。
李凤英余光瞟见这一幕幕,抿了抿唇角,神色越发僵硬。
梁小双正在絮叨一些田宁走后的事:“本来咱爸妈都要下地去找你的,知道二婶先过去了就没去,你大哥在村里转一圈还去大河边了,宁儿,你可把咱家人吓了一跳。”
哪壶不开提哪壶,田宁没兴趣接话,吃了红薯给自己倒碗热茶。
过了一会儿,田爱民垂头丧气的从外面回来了,看到田宁在家,动了动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爱民,金玉咋样了?”
田爱民挠挠头:“她在她妈家,说肚子有点不得劲。”
李凤英忙问:“那孩子没事儿吧?”
“好像没事儿。”
田爱民想起来丈母娘说的话就心里没底,王黑妞指着他鼻子骂,说要是他妈和他妹不上门去请刘金玉,就绝对不会让闺女回来,但这会儿说出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田宁看他神色就能猜出一二来,仍是当个路人,今天一天体力消耗巨大,她一心等着吃饭。
晚饭上桌,多数人是无心吃饭的,他们都若有似无的盯着正常吃喝的田宁,除了田宁外能专心吃饭的也就田兵兵一人。
田旺发习惯饭后抬腿就走,今天却耐着性子坐在那儿等所有人吃完。
“小双把碗筷刷了,你们一家子睡觉去,田宁和爱民留下。”
梁小双遗憾答应一声,她还以为能留下来看好戏。
碗筷刚端出堂屋,田爱民就把堂屋门给关上了,往常一家子人一起生活最忌讳把儿媳妇排除在外说小话,现在是明明白白单独清算。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堂屋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田旺发坐在长条凳上颇有一家之主的架势,李凤英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田爱民一直低着头,鼓足勇气悄悄看一眼田宁,发现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抠指甲。
田旺发皱眉:“咳咳,说说吧,到底闹啥?”
这谁先说?
俩人都沉默,李凤英看看田宁,忽然开口问:“那镜子到底是谁砸的?”
田宁抬头眼睛都不眨的笑笑:“我啊。”
嗯?连田旺发都惊讶了一下:“你砸的?你不是说刘金玉砸你……”
“我去她屋里找书不是故意把她的嫁妆被子弄乱的,她一直想打我,再说她说话太难听了,我忍不下那口气,就砸了镜子。”
李凤英提高嗓门:“那镜子是钱买的!你咋说砸就砸?”
“那我的书,刘金玉也不是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拿走?”
三人沉默,李凤英瞪大眼睛:“你二嫂怀着孕,你就这么跟她闹?要是孩子出事儿了咋办?怀的可是你小侄。”
“你要我咋办?”
田宁心内冷笑,表面眼神倔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你是不是跟二嫂想的一样,我命不好也没福,所以随便她欺负呗?”
李凤英一噎,这话她可不同意,要是田宁命不好,那田家能好到哪儿去?
田旺发听着娘儿俩对话越发沉默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仔细打量一番小女儿,家里孩子多,里里外外都忙,他极少关心孩子,现在的有口饭吃能活着就不错了,田宁又胆小,极少和他这个当爹的说话,他就很少注意到她,可现在看着她一脸倔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说到底,田宁还是对辍学的事儿有怨言吧?
李凤英后怕又生气:“那她要是出点事,你咋跟你二哥交代,咱这一家子都得被王黑妞指着鼻子骂。”
已经被这么骂过的田爱民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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