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有正在那翻看着一些东西,红白条子夹杂,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刘念白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由问道,“爸,怎么了?”
刘念白摇摇头,苍老的脸上有些许对于岁月的不舍,旋即笑着说,“没什么,人老啦。”
人老了,对于这些才更舍不得了。
明明只是住个医院,从前也一年总有几个月的时间在床上躺着,可那时候意气风发,和现在被岁月磋磨的自己总是不一样。
前面的两个小孩子的欢声笑语笼罩着屋里,给这沉沉的氛围瞬间打破,刘念白甚至都有些舍不得。
说到这里,他不由瞪了一眼黑的像是从煤球堆里头滚出来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瞅瞅你,你啥时候能给我生出来个孙女!”
刘国有抬起头,简直是一脸懵逼,“爸,你咋就扯到这上头去了?!”
刘念白气哼哼的塞了一口窝头,颇为理解他已经去世的附近早年间为何总是催他结婚了。
人老了,就总得有个念想,身边太安静了,就总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刘国有摸摸鼻子——他爹都是快四十了才生的他,今年他也就三十多,正当壮年的,他爹是急个啥呢在这?
张敏静吃饱了饭后,就又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人清醒着,这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照顾的,陈晓白收拾好了东西,就道,“那娘,我回去收拾收拾,下午再过来看你。”
张敏静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冲着陈晓白招了招手。
万忠军也跟着一路要回去,收拾一下自己,换一身衣裳再打算重新过去。
来回坐车的钱虽然不贵,但是整日的这么弄也不是个小数目,万忠军算了一下钱,有点赫然的看向了陈晓白和万中华。
他们这一家几个兄弟,也就他家赚的少,穷的揭不开锅。
这一次张敏静住院,开销最多、付出的最多的,其实还是四房。
一路上都沉默着,突然的,万志高眼睛一亮,指着外头一辆开过去的黑色小轿车,兴冲冲的喊,“车!小汽车!车车!”
万幸下意识的往里头看了一眼。
这种汽车在县城都难看见几辆,更别提是回村的山路上了。
万中华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陈晓白低低的问了一声,说道,“也是去接人的?”
万中华沉默的点点头,比划了个手势。
万幸心里了然。
因为时代变迁,早年间因为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冤枉的人,近几年几乎全部都被陆续释放了。
有些人熬了过去,有些人则在下放途中就自1杀,亦或是在等待的过程当中郁郁而终。
能熬到现在,又能被顺利释放的人,家里少不得也推了一把劲。
她收回视线,窝在陈晓白怀里有点昏昏欲睡。
陈晓白和农村妇女一直都不一样,身上永远整洁干净。万幸虽然说不上有洁癖,可不少人身上都夹杂着黄色泥块,袖口、胸前都油乎乎的锃亮,她也实在是没法在那种怀抱里头安睡的。
一路上车摇摇晃晃,下了地方之后,一家人骑着车在前头走,万忠军一个人在后头慢悠悠的踩着千层底儿走路。
怪心酸呢。
万幸撇撇嘴,打了个哈欠。
然而走到距离村子老远的地方,他们就看见里头围了一圈的人,不少孩子都盯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看,有些胆子大的,已经摸到了车轮子上去了。
陈晓白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到村口之后,他们全都下地走回去,她手里牵着两个孩子,跟着万中华身边问了问,说道,“是来接咱们村的人的?”
万中华点点头,想了想,把车子交给了陈晓白,比划了一下,让她先回去。
陈晓白点点头,知道万中华和那些被关押的人联系颇多,便也没说什么,静静地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
万幸看着万中华这波澜不惊的模样,摸了摸鼻子,觉得她这个爹怎么有点深藏不露的感觉呢……?
过了会儿,万志高兴冲冲的跑回家。
所有人都围在村口看那辆小轿车,一路上反而没什么人。
也就是因此,在听到万家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和男人愤怒的嘶吼声的时候,包括万幸在内的三个人,全都震惊了。
陈晓白慌慌张张的丢下车子,下意识的先扯住了两个孩子的手,脑海之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进贼了?!
可是这村子里大家多少都穷得揭不开锅,谁家多出点什么、少点什么也根本都瞒不住,更何况家里基本一直都有人,谁有那胆子,这青天白日的就来家里去偷东西去了?!
万幸挣脱了陈晓白的手,左右一看,从墙角拎起了一根有她胳膊那么粗的木棍。
随后,她面无表情的说,“娘,我听着像是四伯娘和四叔的声音,你快进去看看——!”
陈晓白反应了过来,愣了一瞬之后就往里冲。
万报国出事就算了,可王艳红还大着肚子呢!
十月怀胎,快生产的时候可不能出点什么事儿。
她早年就是生万志高的时候,因为意外导致的难产,后来虽然保住一条命,可自那之后就再也不能生了。
她知道那份苦楚,所以才更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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