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拍了拍前头那人肩膀,说道:“你背漏了,还背错了。”
那人回头瞪眼,看了眼许珍,说道:“我研读十三经二十余年,怎么可能背错!”
许珍前几天刚接收《左传》的外挂,肯定也不会记错,十分确定的说:“你背错了。”
那人不信,见许珍只是女人,又年纪轻,一声嗤笑,正要反驳。
旁边那位好友扯扯他袖子,小声说道:“是背错了,我刚刚没想到,这人说了,我才想起来。”
好友将正确句子说了一遍。
那人意识到的确是自己错了,顿时面红耳赤,转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许珍并不在意,只要能拿到功德点,就已经十分开心。
她正回忆着书中有哪些反派,可以让自己多捞点油水。
旁边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位老妪。
那老妪身穿窄袖短衣,看似是刚种完田出来的,脸圆润,挂着笑,看起来脾气很好。
她问许珍:“你经纶背的不错,是哪个书院的?”
许珍愣了愣,老实的回答:“青龙山书院。”
老妪有些诧异道:“青龙山书院?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许珍说:“我刚来的,而且现在身份只是个帮工,工资也很低,一个月下来就……”
话还未说完,老妪又问:“你们山长呢,怎么就找了你这个短工过来听讲学?”
许珍回答道:“山长在上头。”
老妪应了一声,恍然模样:“原来如此,但你只是短工,既然能有这样的经纶基础,青龙山书院实在是了不得,李山长挑选先生的眼光实在是太高了。”
许珍听这人夸自己经纶高,心花怒放,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老妪忽的和她谈起经轮。
许珍觉得老妪很有眼光,便和她认真谈论。
之后又从经纶聊到了时事政治。
老妪说道:“如今花言巧语的实在太多,圣上脾气虽不好,可是更喜爱忠言,只是大多朝臣虽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不敢直言。”
这倒是自古至今一直存在的问题。
不少人明面上说自己爱听忠言,并不会生气,但要真听到了,难保不气到记仇。
许珍点点头,表示明白。
老妪小声道:“你看,先前那背书人的好友,若是早点说出他背错的事情,便不会事后如此尴尬,可惜忠言逆耳,大家不愿听,也不愿说。”
许珍说道:“的确如此。”
老妪又道:“而且,在这般花言巧语之下,许多事实被掩埋,假的成了真的,真的成了假的。”
许珍好奇的问:“你说的这些是什么事情?”
老妪瞬时闭口,不再回答。
许珍觉得或许是事关人家**,没继续问。
而是安慰道:“这真真假假的,的确容易分不清楚,可按史书来看,假的代替不了真的。”
老妪说道:“未必见得。”
许珍道:“刚刚说到左传,那你可记得左传中的‘崔杼弑其君’?”
老妪听到后,若有所思。
崔杼弑其君,说的是崔子杀了自己的君主之后,太史公将这件事情记录到史册上,因此被崔子杀了。
太史公有个弟弟,也将这件事情记录到史册上,又被崔子杀了。这样死了两人之后,太史公还有个弟弟,继续记录这件事情,崔子便没有再杀。
许珍道:“而且当时,还有其他史官前来,得知事情被如实记载,这才回去。因此,真相是堵不住的,总会被流传下来。”
许珍如此安抚了一下。
她就是随口说说,没有花什么心思,谁知老妪听后,喟然道:“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有神。
她看向许珍,夸赞道:“你在青龙山书院竟然只是个短工,当真稀奇,太稀奇了。”
许珍一天之内受了太多夸奖,很不好意思,忙说道:“哪有哪有,不稀奇,不稀奇。”
老妪随后夸了她好几句,夸得许珍分不清东南西北。
为了报答这位老妪的夸奖,许珍摸了摸袖子,摸到自己先前退回来的《花鸟鱼科普大全》,二话不说,塞给老妪,随后起身跑了。
那位老妪坐在楼梯台阶之上,拿着花鸟鱼科普书,脑中却还是想着,刚刚许珍说的“真相堵不住”这件事情。
她想着想着,觉得眼前似有光亮,不再灰暗一片,整个人变得精神不少,想做点什么事情发泄一番。
正巧手中有许珍送来的书,她握紧了,将书打开来看。
只是看到开头,就更加震惊。
这种长相奇特的花,竟然能吃?还有那河蚌,若是人工饲养,可以在水池放些草鱼、鳊鱼,让河蚌变得更加肥美?
老妪匆匆翻页,发现这本书当真可称为奇书。
若上头都是真的,那么关南的饥荒便能解决了!
不错,一直困扰她的,就是关南饥荒的事情。
朝堂时时隐瞒这事,给圣上营造一个天下太平的局面,殊不知,四海早已饥荒饿殍满地,并不是众臣口中的美丽景象。
老妪前几日刚从关南回来,知道此事,上报以后却并未得到重视,因而一直痛苦万分。
可现在看到这本书,她顿时觉得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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