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千春放下笔, 直言说:“李三郎。”她说着,将手边一张信纸递给许珍看。
许珍借烛光阅读,看见上面写道:“上兵伐谋, 其次伐交, 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大动干戈……”
大概意思说的就是, 打仗最优先的应该是谋略瓦解对方, 然后是从外交手段瓦解对方, 最下等的才是攻城。李三郎这小屁孩看来最近学了不少东西, 竟懂得劝荀千春不要冲动, 后边还写了葛喜儿那边的事情。
葛喜儿这两年前期比较活跃, 最近忽然低调起来了, 李三郎和葛喜儿曾煮酒对谈过, 葛喜儿成为乱世君王,不过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以前想考科举,后来天下乱,科举停滞, 她只好用这种办法来证明自己。
许珍感叹不已。
看完以后,她将纸张放下。
但仍然有些讶异:“你不会已经和李三郎他们成为同盟了吧,不然为何,你准备攻城的事情,他们会知道?”
荀千春正好写完,她放下笔说:“还未结盟。他知晓我要攻城,是因为我镇北军人数多,路上有不少人瞧见的。”
许珍问:“他之前有和你书信往来过吗?”
荀千春道:“有。”
说着,她起身去拿衣服,衣服里头装了个信封,里面夹杂不少信件,有李三郎的,还有葛喜儿和谢广的。
原来他们这群人早就暗中有勾结,并不是许珍想的那样单打独斗。
而信中内容,许珍看了以后还是有些感动的。
这群人说来说去的,都是天下苍生,或许夹杂自己内心利益,可立足点,都是为了拯救天下。
他们没有忘了自己的本心。
许珍很欣慰。
“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江南那块地方有问题?”许珍忽然想到这件事情。
荀千春点点头。
许珍说道:“现在萧乞丐她行踪不定,不知道是在长安还是江南,但不论在哪,我觉得这会儿倒是个好时机。”
荀千春问道:“什么?”
许珍说:“我以前让她挖金矿,导致好多山都松了,而且那些山正好围成一个圈,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在城池边缘的……我给你张地图,你直接派人过去,利用这些东西,闹一闹吧。”
荀千春点点头:“好,我这就安排。”
她直接走出帐篷。
许珍继续坐在帐中看信,看着看着,内心更加有触动。
如今是人命如草芥。
明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命宝贵,不得故意伤害。可现在,要她谈什么爱护百姓,已经完全没有这种心思了。
这就像是她很久以前,给一个学生说的故事:某日在官道的分岔路口,正常的跪道上有九个人,而不常用的巷子里有一个人,车辆该开往哪边。
现在很多抉择就是这种情况。
她无法两全。
片刻后,帐外的灯火被吹灭,只有穿着铠甲的巡逻兵走来走去的声音。
荀千春走回来,她和许珍说了说江南那边的安排,随后将帐中的烛火吹灭,从柜子里拿出两张薄贴纸,问道:“要不要易容?”
许珍想了想:“应当就是去监牢找宠妃吧?没什么好易容的。”
荀千春道:“不一定在监牢。”
许珍问:“难道关在宫里?”
荀千春点点头。
许珍说:“那我们两边都去看看。”
荀千春道:“走。”
许珍站起身,她内穿半袖,外边披了一件黑色轻纱,出门和荀千春一道驾马离去。
夏日清夜,柳暗花遮,蟋蟀叫个不停,路边偶尔有流民横横躺着的,也有睁眼瞧见许珍和荀千春的,他们被马蹄卷起的浓烟呛得咳嗽,骂了两句。
长安城早已城门紧闭。
这里自从被夺宫,就下了道宵禁令,打一更鼓前若是还有人在外游荡,那人定会被抓起来关押大牢。
因而此刻虽然不算太晚,城中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先前的歌舞灯会通通不见,大街上只有掉落叶片随风乱晃,长安冷清的令人觉得陌生。
城墙之上有人把守。
快荀千春早已轻车熟路,直接抱着许珍跑上围墙,监牢在靠近西城门的地方,周围高墙伫立,泥墙残破,时不时有野兽咆哮四起,还有低矮墙边放着铁笼,里面关押胡人长相的枯瘦俘虏。
许珍挪开视线,趴在墙上继续看。
这里的监狱都是露天的,不少关押在铁笼里,铁锈沾满血迹,四周的草都枯萎了。
许珍找半天没找到人,她说道:“你阿姐好友应该不在这里。”
荀千春说:“再看看。”
许珍道:“这外边关的都是不太重要的,还有快死的,她如果还活着……”许珍猛地想到另一种可能,声音压得更低了点,“应当被关押在很里边。”
四周守卫有打瞌睡的,也有正靠墙站立的,两人不方便更加深入,荀千春想直接将守卫都打晕,可这样一来,声势太过浩大,肯定会被人发现。
两人没找到什么结果,只好先离开这里。
没能找到蓝衣,对她们来说始终是个疙瘩,既然不在监牢,那就很有可能在宫中,两人直接往宫中走。
她们去过太多次宫殿了。
第一次去的时候,宫殿还是朱红色,第二次成了幽蓝,如今却是在黑暗中依旧浅的发光的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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