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郑平娣狠狠地数落了葛慧一番:“你对着孩子说什么话?她来看姥姥,怎么就叫打秋风了?难道你儿子和你父母从来不来往?”
葛慧一个劲地摇头,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一张脸顿时就红了。
这小丫头,真会告状!
“姥姥,你怎么躺在床上啊?”嗒嗒跑过来脱了鞋,小短腿一蹬,坐郑平娣床前。
小团子看起来软乎乎的,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凑过来,关切地问:“你是在睡懒觉吗?”
郑平娣的心化成一片:“听说你哥哥回来了,对吗?”
说起哥哥,嗒嗒的眼睛亮亮的,立马点点头,绘声绘色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从接回许年,到和周老太吵了一架,再到宋小航家的后娘被赶走,最后便是分家,有了新房子住……
郑平娣连猜带蒙,听得云里雾里,但光是从小外孙女稚嫩的话语之中,就能感受到她过得有多好。
小外孙女过得好,那就表示他们一家子人过得都好。
郑平娣松了一口气,捂着胃,说道:“姥姥这阵子犯胃病了,成天往医院跑。等下次,姥姥就去你们家做客,我和姥爷也好想看看你和你哥哥。”
“嗒嗒给姥姥摸摸,很快就不疼啦!”嗒嗒不知道哪儿是胃,伸出小肉手在郑平娣的肚子上一圈圈来回揉着,又说道:“嗒嗒等着爹娘来接,等一下他们和哥哥也会来的,不用等下次啦!”
郑平娣按住嗒嗒的手,惊讶道:“真的?”
之前顾建新与董萍因收养顾子颂的事被整个单位通报批评,最后董萍甚至还被辞退,这在单位与职工大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在讨论他们。
郑平娣与付丛森对他们俩的所作所为也是深恶痛绝,可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顾子颂竟是他们的外孙。
在得知真相的当天,他们就急着要去瓯宅村探望。
可就在临出发之前,郑平娣的老胃病却突然犯了,而后又是发烧感冒,向单位请了大半个月的假,折腾到现在还没完全好。
郑平娣心中焦急,每天都要吃不少药,恨不得赶紧恢复好,去看看闺女一家子。
没想到,他们竟自己来了。
郑平娣赶紧从床上下来:“姥姥去买菜,给你们一家子做一顿好吃的!”说着,她又喊道,“葛慧,你去我兜里拿几张票,上食堂打两盘红烧肉!对了,你带上嗒嗒一块儿去!”
葛慧听了她婆婆的话,只好领着嗒嗒去单位食堂,急急忙忙走了好一会儿,才慢下脚步,心底一阵不痛快。
她都请假来家里伺候婆婆好多天了,
可她婆婆基本上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提不起精神来。
今天听说付蓉要来了,倒是一下子眼睛都亮了,那病都好了一半!
她婆婆对这姑子咋就这么稀罕呢?
葛慧长叹一口气。
……
许广华与付蓉带着许年到城里时,大雨已经停了。
许年跟着父母下了车,走了两步,经过自己过去念书的学校,脚步顿了顿。
就在这个地方,他被董萍指着鼻子骂,而后董萍不愿意让他坐她的车,他就只能饿着肚子,从这里跑回职工大院。
现在再想起那时发生的种种,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年年,我们去供销社买点吃的,给你姥姥姥爷送去。”许广华猜测许年想起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个人到了供销社,挑挑拣拣。
当时村长家给的粮票现在就起作用了,付蓉让售货员拿了一袋粗面粉和一袋细面粉。
“他们会不会不习惯吃粗面?”许广华说道。
付蓉想了想:“刚分家,很多东西都需要添置的。这些东西,我们平时都已经不舍得买了。”她从荷包里掏了钱和粮票,付给售货员,又说道,“粗面粉和细面粉可以掺在一起吃,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心意了。”
“行。”许广华接过两袋面粉,又看了一眼柜台,问许年,“年年要不要买糖果?”
许年笑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一家人从供销社走出来,脸上都带着笑意。
付蓉实在想不到,自己竟会提着粮食,带着家人一起回娘家。
当初她明明是一无所有的,现在日子怎么就越过越好了呢?
她刚一将这想法对许广华说了说,便听他笑道:“现在的日子还不算好,只是以前我们过得太苦,一对比,就像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似的。”
许年站在一旁听他爹说的话,深以为然。
就在他的思绪又被过去的苦日子所缠绕时,忽地听见一声动静。
“你这孩子咋不学好呢?我看你背着书包,应该也是念过书的,难道你们老师没说过不能偷东西吗?”
“你赶紧把钱交出来!再不给钱,我现在就抓你去你们学校,让你们老师评评理!”
“不说话是吧?对了
,你父母呢?”
那是在供销社边上一家杂货铺里发出的声音。
一个小孩的衣襟被老板紧紧揪着,斥责声越来越大。
而在里面的小孩,就是顾方。
顾方的胆子小,脸皮也薄,这会儿埋着脑袋,快要哭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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