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华点点头,准备要走的时候,又看了周老太一眼。
过去他还会因为周老太的区别对待而感到失落,可现在,这种感觉真的没有了。
并不是每一对母子都有缘分,他习惯了,就当自己生来就是不被母亲待见的孩子,反正现在他已经三十岁,童年所缺失的,他们可以补给自己的孩子。
付蓉挽着许广华的手,招呼两个孩子过来,转身离开之时,她望向刚才指责自己的大娘:“你说错了很多方面,但有一点,是大错特错。我有儿子,也有女儿,将来我儿子要跟儿媳单独过,我不会拦着,将来我女儿要是出嫁了,我也不会当她是泼出去的水。我们把家门敞开着,等他们回来,但绝对不会锁着门不让他们出去。”
这俩口子从未考虑过养儿防老,因为孩子本来就应该是自由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付蓉才万分不解,为什么周老太如此咄
咄逼人?
付蓉丢下的这番话,大部分人都是不能理解的。
这些个大娘不屑地哼一声,只说她装模作样,不就是城里人吗,有啥了不起的。
可与此同时,也有一小部分的人,看着他们两口子这坚定的模样,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总觉得,这俩口子与自己不一样,甚至与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村民们散去了,几个大娘发现自己在许广华与付蓉身上根本没讨着便宜,总觉得满心不痛快。
不过她们很快就想开了,又不是她们家里的事,难受个什么劲儿?
该难受的是周老太才对!
大家的猜想没有错,这时周老太与许老头一起回屋,面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的。
“我也没做啥,你至于这么护着他们家?”周老太闷声道。
许老头看了她一眼:“惜珍不来认广华,是以为你没有为难他。要是她知道你这样对她儿子,她一定——”
“她一定咋样?”周老太冷笑,“她还能来打我?还能来杀了我?她敢?就不怕被公安给抓了?”
许老头怔怔地看着她:“你咋变成这样了?”
周老太将被子掀起来盖在身上,又往炕上一倒,不搭理他了。
望着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许老头只觉得心中一阵陌生。
不让冯惜珍与许广华相认,他心中是有几分愧疚的。
想到自己曾在冯惜珍面前承诺许广华的后娘从未亏欠他,许老头的心里头就更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对得起冯惜珍?
许老头长叹了一口气,也转身上了炕。
此时挨着这间屋的柴房里,许妞妞将耳朵贴着墙,仔仔细细听着他们说的话。
直到她奶和爷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她才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真没想到这一世,许广华的身世竟这么早就被揭开了。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是直到许广华死后许久,冯惜珍才找上门。
那时得知自己儿子已不在人世,冯惜珍悲痛不已,决定好好照顾儿媳与孙女。
当时许妞妞已经过继,知道这奶奶是个人物,便一再讨好,可没想到冯惜珍极其讨厌她,甚至还无数次让付蓉留心她这个外人。
如今再想起上辈子的冯惜珍,
许妞妞的心中仍旧有恨意。
得亏了上一世冯惜珍死得早,否则许妞妞也不可能对她心慈手软!
许妞妞想着过去的种种,眸光愈发阴沉。
不管在哪一世,冯惜珍都不可能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便是她的宿命!
她倚在柴房的墙上,眼神木然地望着这狭小的地方。
柴房里连张炕都没有,许广国与孙秀丽好狠的心,竟直接让她睡在地上。
这地上只有一条薄被子,底下是她自己捡回来的稻草堆,如今还只是秋季,等到了冬季,天气彻底转凉,她必定要被冻出个好歹来。
她才六岁,这样煎熬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再一深想,即便她能长大,到时候她没有文凭,除了找个庄稼汉嫁了,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许妞妞一天比一天不安,她得为自己做打算。
如今家里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拿正眼看她,即便她再装作乖巧懂事的模样,也无法扭转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既然如此,倒不如换个思路。
周老太不是最痛恶大房一家吗?
若是她有办法让大房一家不安生,周老太一高兴,或许也会对她好一点。
许妞妞越想越激动,于是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晨,就趁着许老头不在家,跑去周老太屋里。
“奶,大伯母要是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以后他们一家就要搬到城里住了。”许妞妞说道。
周老太眉头一挑:“为啥?”
“大学生是很稀罕的,国家不单在他们毕业之后安排工作,甚至还会给他们安排住房。到时候他们一家人搬到城里住,你就真的见不到他们了。”许妞妞说道。
周老太早就觉得这孙女心思重,跟正常孩子不一样。
她本来是懒得搭理这孩子的,但对方说的话实在让她的眼皮子跳得厉害。
许广华与他媳妇现在过得已经够好的了,日子还能更好?
她自己的儿子都不过如此,怎么能让冯惜珍的儿子去当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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