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该心疼过往他们一家的艰辛,还是该为眼下而感到欣慰。
“我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以后多来看看我就行。”卢德云说不了太煽情了话,爽朗地笑了笑,也端着酒杯,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顿年夜饭,大家都吃饱喝足。
时候不早了,许广华与付蓉已经决定这两天先在冯惜珍家住下,也能让孩子们玩个够。
“我们去洗碗。”付蓉收拾着碗盘,“娘、卢叔,你们歇一会儿吧。”
看着许广华与付蓉忙碌的身影,卢德云也没拦着,与冯惜珍一起走到院子里踱步。
“今天看你对你那大儿子的态度好像好了不少。”冯惜珍笑道,“其实过去的事,要说已经过去了,那就是慷他人之慨。但如果你自己心里已经放下了,就别因为这臭脾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些时日,卢德云与冯惜珍走得近,就像是老战友一般,能对彼此说很多掏心掏肺的话。
在他看来,冯惜珍说话是温和的,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人的心得到安慰。
这是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卢德云点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说着,又看向冯惜珍。
嗒嗒第一次见到冯惜珍,说她是老奶奶,可实际上,她并不算苍老。
虽然她的头顶有不少白发了,眼角的纹路也并不浅,可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文雅气,却使得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卢德云看着她半晌,忽地低声说道:“刚才我跟你们一家人吃年夜饭,倒是让我觉得,自己也融入到你们其中了。”
冯惜珍笑道:“是啊,广华不是说了吗?就当你是他亲叔一样对待。”
卢德云却摇摇头,“惜珍,你说,日子反正都是要过——要不,要不咱们往后一起过?”
卢德云平时是个坦坦荡荡的人,说什么都是直接的,可这时一开口,这番话却说得艰难。
等到冯惜珍回过神,诧异地望向他时,他的老脸都已经涨红了。
“卢爷爷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呀?”角落里,嗒嗒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许年和卢妮连忙一起捂住了她的小嘴巴。
“唔唔唔——”嗒嗒挣扎着,但被哥哥姐姐拉着,从卢德云与冯惜珍看不见的角度跑开了。
冯惜珍压根没注意到三个小孩的动静,此时她在考虑卢德云提出的问题。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或许是会觉得孤单了,便不由想要找个人作伴,这无可厚非。
可是,这是她需要的吗?
冯惜珍想了想,低声说道:“当年刚去对岸时,我很想念广华的父亲。有时候夜里睡不着,我也会想,这日子是不是就只能孤苦伶仃得过下去了?”
卢德云愣了愣,有些不甘心地问:“你还惦记着那个老头呢?”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老糊涂了。”冯惜珍用莫名的眼神扫他一眼,摇摇头,又不由笑了:“是慢慢地,我发现原来一个人过日子还挺好的。”
听着冯惜珍这豁达的语气,卢德云的嘴角僵了僵。
他这是被拒绝了?
紧跟着,冯惜珍就干干脆脆地说了:“这日子,搭伙过也好,凑合过也好,都不如自己一个人过舒坦。我看你也不是对我有什么感情,顶多是老同志革命般的友谊。前些日子我还看你瞅着过世老伴的照片看个半天呢。”她说着,笑着拍拍卢德云的肩膀,“咱们是邻居,也是朋友,想要说什么都是一句话的事,谁也不会藏着掖着。这多好啊,难道还真要学小年轻处对象?”
卢德云听明白了,他这是彻彻底底被拒绝了。
他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谁要跟你处对象!老同志脸皮还挺厚!”
冯惜珍笑出声:“是是是!”
皎洁明亮的月光下,卢德云与冯惜珍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要说卢德云不遗憾,那是骗人的。
不过她也没说错,人过半百,他们都活通透了,要是真的互相吸引,那的确可以处,可要只是想要搭伙过个日子,那就没必要了。
毕竟说句难听的,要是身体真出什么问题,俩人还住俩隔壁呢,喊一声,都是能互相帮助的。
这革命友谊多纯粹啊,就这样保留着吧。
……
直到回了屋,嗒嗒还是一脸不解:“为什么不让我听啦?”
许年看了一眼院子里:“因为这是偷听,我们不能偷听别人讲话。”
嗒嗒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是偷听之后,立马将刚才听到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即便她记着,也没什么用处,反正她也听不懂呀!
嗒嗒听不懂,许年却听懂了他们的话。
奶奶和卢爷爷往后是要像爹娘那样过日子了吗?
许年忽然回想起那天他娘说的,她说也许他要多一个爷爷了。
“许年,你上次的习题,我已经做出好几道了。”卢妮拿着一本簿子跑过来,摆在许年的面前,“你看看!”
“你算错了,这个数值应该——”
“我不信,我再算一次……”
许年把铅笔还给卢妮,再次看着她时,心情微妙。
他想着,是他比较大,还是卢妮比较大?
他可以接受卢妮成为自己的妹妹,可要是以后让他喊她姐姐,许年是不乐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