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者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也许是大伙儿眼尖的发现随着老者一块来的竟然还有公社的周书记和孙社长,连齐五爷和志国大伯也站在最后一声不吭。
大伙儿登时都猜到老者不是一般人,一时间满场鸦雀无声,大伙儿谁都不肯说话了。
孙德才这时候也察觉出不对了,脑门上都冒了汗。
他媳妇一听说要把孙德才送去劳教,也慌了神,战战兢兢上前来对老头求情道:
“你老人家行行好,他就是顺嘴说说……他以后不敢打了,求、求你别抓他!”
老头皱着眉头看了看她。
“你是这俩娃的妈?”
孙德才媳妇点头。
老头不由又板起了脸:
“你这当妈的咋回事?你就这么看着你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骂你两个闺女?”
“你自己回头看看,她们都有十多岁了吧?这么挨磋磨,你就一点不心疼?还有心思给他求情!”
“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当妈的,但凡硬气点儿,给俩孩子头顶那片天撑起一个角来,俩孩子都不能遭这份儿罪!”
孙德才媳妇又羞又愧,捂着脸呜呜直哭。
老头看她哭,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几分,指着孙德才,又道:
“你怕他啥啊!想当初俺们打小鬼子那会儿,真到了危急时刻,部队里的女同志照样上战场杀敌人,哪个比爷儿们差了?”
“当然,我不是让你把他当敌人看,我就是给你举个例子,现在男女都一样,关键得自己立起来!”
接着,又转头对村里大伙儿高声道:
“村里老少爷儿们,咱身上有劲儿,咱就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女人们同样家里家外干活,还得伺候你吃、伺候你穿,咱但凡要点脸,也没有说冲着自家老婆孩子耍威风的!”
“还有妇女同志们,以后谁要是再敢动手打你们和孩子,你们就去告!大队管不了的,找公社,公社管不了的,找县里,再管不了的找我!我领着你们继续告,我就不信告不赢!”
村民们静悄悄的,周围几乎落针可闻。
苏慧兰却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站在讲台前,大声喊道:“老人家说得好!”
然后用力鼓起掌来!
有苏慧兰这一带动,村里的妇女孩子们回过神来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等掌声稍歇,一直没出声的周书记和孙社长才走上前。
其中孙社长第一句话就是:
“大伙儿刚才都听见林老……老爷子的话了吧?我和周书记也就一句话交代给大家,那就是林老爷子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
周围的妇女孩子们又是一阵热烈鼓掌!
不少妇女眼中都带着激动的神采,多少年了,总算有人能站在她们这边,为她们说上一句公道话了。
她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埋怨过、恨过,甚至也试着抗争过!
可等待她们的只有孤立无援和更加岌岌可危的处境,一次次的挣扎换来的只是失败。
更在每每忍受不幸折磨时,被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不好”就轻易掩盖掉所有的不公和伤痛。
如此绝望之下,她们也渐渐撑不下去,最终屈服于命运。
所以,她们需要这样的认可和鼓舞,需要有人给她们做主!
这辈子投胎做一回人,谁不想要个称心的活法儿!
妇女们拍手叫好,连带村里一部分男人也鼓起了掌。
旁边有人就悄悄用膀子撞了下鼓掌的人,小声骂道:
“你鼓啥掌,不怕那帮娘儿们真翻了天啊!”
那人沉默了一瞬:
“因为俺也有闺女。”
这话落在正好经过的苏慧兰耳中,莫名就有些感动。
要改变一种陈旧的观念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有人不断努力,也需要有人愿意主动接纳。
几个妇女主动上前把孙巧儿姐妹带到一旁,也有人安慰起一直在哭的孙德才媳妇。
只有孙德才自己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杵在一旁不敢吱声。
几个妇女给孙翠儿看了看脸上的伤,发现她脸红肿的厉害,嘴巴里边也被牙齿划开了一道口子。
孙巧儿紧紧拉着姐姐的手,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刚刚要不是姐姐替她挡着,她爸肯定会最先打她!
妇女们看着姐妹俩这么可怜,面上都露出难过的表情,忍不住狠瞪了孙德才一眼。
苏慧兰过来见状,忙道:
“几位大娘,我家里有药膏,让翠儿先跟我奶奶去我家擦点药吧!”
苏奶奶连忙点头:
“对对,翠儿啊,跟苏奶奶走!”
没想到孙翠儿自己却摇了摇头:
“兰老师,谢谢你,俺不疼!俺想留下来把比赛看完!”
苏慧兰看着女孩子眼中的坚持,也觉得有些心疼,便点头道:
“好,那你继续留下来听课!等比赛结束,我去给你送药膏!”
孙翠儿连忙摆手,小声道:
“不用了,兰老师……俺们平时已经没少麻烦你了。”
苏慧兰没说什么,只是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掉了嘴唇边的血迹,又安慰的拍了拍一旁孙巧儿的肩膀。
正当她准备过去跟孙社长和周书记打声招呼,然后继续回去主持比赛时,那位林老爷子忽然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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