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的处境和身份,容不得多想, 也不敢多想。
现在重活一辈子,她并不想早早地巴上人家,不想靠着抱人家大腿以后图个现成好日子, 她还是心有不甘, 想努力一把, 想靠着自己挽回上辈子所有的失去的一切。
况且,这一周的校园生活,发生的一些事都是上辈子不曾有的,这更让她觉得,自己的重生还是改变了一些细微的小事。
她不想这些细微的改变落在他身上。
好人有好报,他应该去拥有自己本该拥有的。
是以她到底是别过脸去,低声说:“不用了,我和同学一起回去,早就说好了的。”
萧胜天明显是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道:“那也行,你们同学作伴挺好的。”
顾清溪低声道:“嗯。”
之后,却是再没什么话了,其实能有什么话说,北风吹着,天那么冷,冷得人骨子里都流窜着寒意。
萧胜天却突然从不知道那里拿出来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顾清溪看过去,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暖水袋。
那种橡胶暖水袋,带一个白亮金属袋口,是后来他们会经常用到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些稀罕,一般人家都用输液的玻璃瓶子,那个不用花钱。
萧胜天低头看着地面的雪,那雪就在顾清溪脚边,雪白莹润,像女孩儿娇嫩的脸蛋。
他低声说:“这个给你用吧。”
顾清溪抿唇,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萧胜天踩在雪地中的脚轻轻挪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敢看她的眼睛:“输液玻璃瓶不好,这么冷的天,一会就凉透了,万一不小心碎了还扎人,这个好,我听说你们宿舍挺冷的,用这个暖和。”
明明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但顾清溪却觉得脸上薄薄的一层烫,她咬着唇,也有些不敢看他,低着头说:“不用了。”
萧胜天:“为什么不用了?别说你不冷,你们教室才有了炉子,宿舍根本没有,我看了,那宿舍背阴不朝阳,能不冷吗?”
顾清溪犹豫了下,到底是说:“谢谢你,萧胜天,你对我很好了,非亲非故的,我不可能总要你的东西。”
说完这个后,她以为萧胜天会说什么,脑子里想着措辞,应该怎么拒绝他,可是谁知道,想了半响,耳边只有风声,并没有听到他说话。
她仰脸看过去,却恰好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并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失落。
此时的他,比起后来还太年轻,像棒子里刚刚长成的玉米,挺拔竖直,年轻地迎着风,带着青涩而新鲜的气息。
他是后来那个萧胜天,但又还不足够成熟,所以顾清溪清楚地捕捉到了他脸上浮现的那丝失落。
顾清溪愣了下,一时心里恍惚,竟然想起来一件事,那是上辈子的记忆,很遥远,但在这么一瞬间,拨开了记忆的迷雾,她竟然记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她也许是十五六岁吧,有一年秋收,帮着家里干活,汗流浃背,这个时候他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苹果,递给她。
她却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拒绝后的她不屑地扭过脸去。
那个时候的顾清溪,并没有看到同样年轻的萧胜天眼中受伤的倔强,但现在,顾清溪却记得,当时分明就是这样吧。
顾清溪愣了下,之后细看过去,他却微扭过脸去,躲开了她的目光,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脸。
“你……”顾清溪突然有些心痛,她并不知道,原来上辈子,她在无意中那么拒绝过萧胜天。
少年的一颗心如此火热赤诚,仿佛还在跳跃,就那么摆在她面前,她却不知道如何收起,更不知该去哪里安放。
萧胜天却说话了,声音粗而闷:“是我多事了,你拿了我这个,是不是怕我以后赖上你?再说别人知道了,对你名声也不好。”
说完,抱着那东西,闷头就要走。
顾清溪连忙叫住他:“你别!”
萧胜天顿住了脚步,却没回头看。
顾清溪无奈地咬唇:“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刚说的什么话!”
萧胜天还是不吭声。
顾清溪心痛又难受,竟忍不住跺脚:“你说的那些,我刚才如果真得这么想,我不得好死!”
萧胜天低斥:“瞎说什么!”
顾清溪知道这事怪自己,但他声音那么大,她却觉得委屈,天冷,她浑身发抖,但是她不想让他离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来解释,嘴唇哆嗦了一番,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憋得委屈,鼻子发酸,眼睛里也泛起湿来:“反正我没那么想,是你自己瞎想,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萧胜天缓慢地回转身,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里剔透的泪珠,像透明的一层露珠盈在乌黑的眸子上,他呼吸变紧,盯着她,低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清溪被他这么一问,也是一愣。
她想了半响,才找到自己的语言,垂下睫毛,低声道:“你对我很好,你的心意,我其实是明白,很感激你,可是,我不可能总要你的东西啊。”
哪怕后来多活了二十年,哪怕她上辈子落到那个境地,重回到这十七岁,她也想要自尊,也想要脸面。
她知道这个年轻的萧胜天心里有自己,也想着法儿对自己好,但是现在都还这么年轻,以后他的路很长,自己要做的事也有很多,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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