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有我在,你娘活了五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不是说你多心啊,你闺女可精着呢,脑袋转得比你快。”主要是几个儿媳也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哪怕最不招人待见的刘惠,她心眼子也不坏,只是咋咋呼呼嘴巴贱。
黄柔也不知道怎么说,她不是不放心婆婆。
这么多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婆婆虽说一直想要孙子吧,可也没亏待六个孙女,不像村里别的老太太不拿孙女当人看,更何况幺妹还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你是舍不得幺妹吧?”
“哎呀你只管去,每个星期五回来我保证全须全尾的把她还给你,其他时候你住宿舍,我给你放东屋好好带,冷不着她饿不着她……要再不放心,等她能上幼儿园了,你给接厂里去。”
接幺妹去厂里上学,这也是黄柔心动的一个点。
“好,听娘的。”
崔老头咧嘴笑了,“你要真听我的,就别死守着,天下好男儿那么多……诶,得得,知道你不爱听。”
她想了想,把刚捂热乎的一百八十块掏出来,数了五张大团结递给黄柔,“这你拿着,本来也是人家奖励幺妹的,本该全给你们才对,但家里这房子……你爹跟我商量,最迟明年秋天得盖几间房子。”
黄柔也不推辞,坦然收下。
这么几年零零散散也攒下小两百了,以后要真能拿工资,还能把幺妹的学费给攒出来,有生之年,还要给她攒一副体面的嫁妆。
***
这一晚,崔家的晚饭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剔下四根排骨,煮了两个大萝卜进去,人人都喝了一肚子胀鼓鼓的排骨汤。又炒了一大碗五花肉,用清油爆了一大半金黄焦香的土豆片在里头,几个孩子连大白米饭都看不上吃,光吃这就能吃饱。
可能是中午吃了鲜肉饺子,晚上又吃了排骨和五花肉,友娣睡到半夜还吐了。
又拉又吐,吐出来还有大半未消化的肉,黑灯瞎火又是灌药又是揉肚子,可把刘惠和崔建国被折腾得够呛,在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看你以后还敢往死里吃!”
幺妹被吵醒,哼唧两声。
“怎么了,肚肚痛吗?”这丫头可比友娣吃的还多呢,最近半年她食量大增,个子也长得快,都超过春芽了。
幺妹继续哼唧,爬进妈妈暖暖的怀里,“喔,妈妈的nie nie真香。”
黄柔捏她肉乎乎的脸颊,“马上四岁啦,怎么也不害臊啊。”
她才不管害臊呢,就用脑袋去拱,用手去摸,摸着摸着又睡着了。
这一夜,因为吃了钙片,她终于没有再喊腿疼了。
黄柔觉着,那钱花得,可真值。
第二天,全队都知道小黄老师要调去纺织厂子弟学校了,跟她一样的知青们,是又羡慕又眼红。去了纺织厂那就是有正式工作了,回城也不过如此吧?要运气不好家里没关系的,回城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好工作呢!更何况,阳城市纺织厂是全国都出名的大厂,效益好着呢!很多成品还是走出口,能给国家创造外汇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呢。
崔家这运气啊,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这不,没两天,黄柔进城找书记回话去了,春芽在房里睡午觉,幺妹一个人在院里玩。
西瓜藤开始落叶,说明西瓜已经彻底熟透了。她拿半把钝镰刀,给西瓜松土呢,真希望快点把瓜瓜卖出去。这几天每天都吃一个,可依然还剩那么多,她也挺着急的。
忽然,小地精眼睛一亮,西瓜叶子下有个白白的东西。
“蛋!蛋!”小地精高兴得破音了,这可是比她小手手还大很多倍的大鸡蛋!表皮白中泛青,抱怀里沉甸甸的,还热热的,显然是刚下没多久的。
崔老太从东屋出来,“哎哟,鹅下蛋了?”
幺妹猛点头,虽然她没亲眼看见。但会躲在西瓜丛里的,只有大鹅,它们每天都去偷西瓜叶子吃,她都懒得赶了。
这两只鹅养了大半年,喂了那么多好东西,可终于下蛋了。崔老太也高兴,“来,我放灶房去,晚上摘把小葱,给你们炒鹅蛋吃,啊。”
“哟,亲家母这伙食可真够好的,就几个丫头也配吃鹅蛋,不如给我闺女补补身子,来年好生个大胖小子!”门口进来个黑黑瘦瘦的老太太,头上的深蓝色头巾胡乱拢着,脚下踩着双破旧的解放鞋。
关键是,那鼻子眼睛,跟刘惠有七八分相似。
“哦,来了?”崔老太淡淡的,把大鹅蛋放回厨房。
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老崔家孙女怎么了?是吃她大米了?怎么着就不配吃鹅蛋了?自家孙女,她嫌弃可以,别人嫌弃那就是找骂来的!
看在亲戚面子上,忍她一回。
可偏偏刘老太是个得寸进尺的,见崔老太不回呛她,一身贱骨头就痒得慌,眼珠子乱转,“哎呀这就是老四家的吧,长得可真胖,一个丫头,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亲家母我跟你说呀,这再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以后养老送终还是得靠儿子!”
崔老太直接往她脚下“呸”一口痰,“我乐意怎么着?”
“亲家母今儿是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瞧,惹了你,人家还先委屈上了。
心直口快的刘惠跟她老娘比起来,那可真是仙女一样招人待见!崔老太冷笑:“吃了火药也比吃了大粪强啊,满嘴喷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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