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把山都给挖空了!
挖出来的土呢,让他们给填山脚,填出一块半分的小菜地出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种满庄稼,剩下的都当人情,每个叔伯兄弟家各送了几簸箕,还给娘家送回几十簸箕,娘家人全家老小都来背土呢。
这明眼人都知道,是觉着崔家自留地土质好,想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可崔老太却隐隐有点担心,好好的一座山被他们掏空了心,以后会不会有隐患?她不懂啥科学道理,只听说阳城市周边解放前有人偷挖私人煤矿,山肚子里全是一个个黑漆漆的空心洞,一下雨就垮塌,甚至连山也给泥石流冲没了。
水土跟人一样,被掏空了五脏六腑还能活多久?
可她一说,刘惠就说她是马后炮,当初就该耍赖把地要回来的,偏她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看人往外运肥土她又眼红了吧?
就连三个儿子,也隐隐觉着是她后悔了才这么说。
全家只有幺妹跟她一样的担心,可她们已经跟邱家说过,人不听她们也没办法。
罢罢罢,不听拉倒,她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些药材处理出去吧。
周末崔建军回来,她悄悄把东西给他,让去厂里问问书记,只要他老人家愿意买,四个字——见钱就卖!毕竟,看陈丽华的模样,是挺缺钱用的。
崔建军这一年来陆陆续续给出手了不少东西,年前的灵芝卖给书记,老头儿左一道右一道的压价,最终给压到二十块钱,可他转手拿给自己在药材公司上班的朋友,直接卖了两百块。
当然,这事他原本不可能也没渠道知道,是蔡厂长告诉他的。
虽然愤愤不平,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没有在药材公司的亲戚朋友?谁让他急于出手?可亏吃过一次就够了,他早就下定决心,以后就是有屁也不卖书记了!
这糟老头子,憋坏呢!
所以,拿到东西他谁也没问,正在四处想办法找药材公司的路子呢。
***
而远在北京的顾学章,却在某一天训练结束后,听到了战友的叫唤:“顾团长,你的信!”
自从回到北京,他还一次没给家里去过信,实在是没劲儿。
“顾团你的信!”
“知道了。”顾学章双手枕在脑后,直挺挺的躺床上,军绿色大短裤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真是你的信,看名字还是个女的寄的。”
顾学章嫌他聒噪,翻个身,面对墙壁。
“叫黄柔,哎哟,这名字看着就是个文化人,是不你对象啊?”话音方落,信已经被人抢走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哎哟还真是对象啊,这未来嫂子的字儿,写得还挺好看,人肯定也漂亮,是吧?”
几人挤眉弄眼,都看着匆忙拆信的顾学章笑呢!看把他猴急的,平时文工团那几个“花”对他抛媚眼都跟抛铜墙铁壁上似的,人医疗队的小护士都把他当钻石王老五追捧呢,可他看也不看人一眼……这未来嫂子得是啥样的仙女,才能收了团长的心?
顾学章的直属领导,见他垂头丧气归队,以为是他想开了,打一巴掌得给颗红枣,这不,前几天刚给他提团长了。
从今往后,这就是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团级干部啦!
当然,兄弟们只有羡慕的份,毕竟每一次火中取栗,险中取胜抢在最前面的都是顾团,这是他该得的荣誉。
可他们英明神武的顾团长,此刻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信封里装着三张纸,两张是陈旧得发黄的笔记,他一眼扫过去,跟信封上的笔迹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就是这一眼,他忽然愣了,其中一页略显笨拙而清秀的,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封“奇耻大辱”此刻还在他的行军包裹里呢,上头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他都了然于胸,仿佛一笔一划全刻在心上……这就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迅速的翻开最后一页折叠整齐的信签纸,只有短短三行字:请核对当年的“回信”与哪一页笔迹相符,她对他本无意伤害,但因为她的名字给他带来困扰,她道歉,并愿意弥补。
看着看着,顾三忽然牵起嘴角,这女人,还不算太笨嘛。
他也看出来了,另一页笔记应该是崔建华的,俩人毕竟是同班同学,他依稀还能认出些。
怎么着,她是以为那封信是崔建华写的,所以想要代夫赎罪?补偿他?可她也不想想,他要的补偿,她能给吗?
他这癞蛤蟆要的可是吃上天鹅肉,天天吃顿顿吃,吃一辈子!
“喂,你看顾团是不是笑得太……太那个?”
“哪个?”
“淫……淫荡。”
“我呸,陈立强你找死!顾团是你能污蔑的吗?”
几个大老粗,都是扫盲班出来的,字不认几个,手脚却没轻没重,噼里啪啦就打闹起来了。
躺尸的顾学章,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趿着拖鞋就往领导办公室跑。
这一天,注定是北京某不可说师载入史册的一天。因为在这一天,老旅长和新上任的团长干了一架,干到天黑,几百个兵拉架,老旅长脸红脖子粗,气喘如牛,把一只臭拖鞋扔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脸上,怒骂道:“狗日的兔崽子你等着,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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