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手里的网兜,是几瓶金黄的罐头。
“黄桃罐头?!”她眼睛亮得不像话,其他孩子听见这四个字,眼睛都能冒精光了,此起彼伏的口水声,络绎不绝。
为啥?现在全公社的人谁没听过“高氏老字号罐头”啊?供销社新推出一种黄桃罐头,果肉好吃,货真价实的桃子,比其他所有罐头厂的份量多不说,就连那罐头水也是甜丝丝的,比别家舍得放冰糖。
最关键,是价格还便宜,只卖七角钱!其他厂家同样的桃子罐头,量没这多味道没这好,都卖到九角嘞!买这罐头就相当于省下两毛钱,够买二两肉了呢,傻子才不愿买嘞!
而且,这种罐头只有在供销社能买到,其他地方哪怕是罐头产地李家沟那都是买不着的,属于供销社特供。况且,每买一罐,供销社都会开个发票给顾客,如果遇到罐头有质量问题的,大家只管拿回去,他们保证给换新的。
就问这样的保证,哪家罐头给得了?
而且,想一想吧,如果真有问题,看着往日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售货员给你陪着笑脸道歉,给你赔钱赔东西,你说这心理享受能一样?这时候,花钱可是一种享受。
一经推出,短短一个星期时间,这款罐头就风靡整个县城,尤以大河口公社最出名,就像冬天的棉花年前的烟酒糖茶一样,供不应求。许多人老早就去供销社门口排队,跟买牛羊肉似的,就等着抢到两瓶呢。
厂里的子弟们,吃饱肚子不难,可罐头那还是非常稀罕的,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崔绿真。有男生自己小声议论起来,原来崔绿真的姨妈是卖罐头的啊,她真幸福!
而此时,幸福的小地精扶着姨妈到自个儿家,开开心心的吃起罐头来。高元珍这一次来,又是送钱来的。以前她愁销路,挺着个大肚子,跟着王满银拿着大队部的介绍信四处求人,卖东西。
人家好容易答应看看他们的罐头,他们还得巴巴的送来,品尝过确定能卖出去后,又得千里迢迢从山里运出来,用自行车一车一车的驮上门……当然,卖出去不算事儿,得拿到钱才算,卖给私人还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卖给百货商店大单位的,人能拖他们几个月。
这钱啊,挣的都是血汗钱!
可现在?
只要他们做出来,有多少算多少,县供销社的车子直接开到作坊门口,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下来清点数目,签字,搬货……不用他们动一根头发丝,第二天,罐头一经发散到各个分社,他们的货款也就到位了。
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证罐头质量,物美价廉,安全卫生,他们的钱就放心的拿。
“这么多?”黄柔颇为吃惊,只一个星期,她居然又拿到一百块分红?上次的一百块是两个季度分红,可这次居然只是一个星期?!
这简直暴利啊!
要这么下去,一个月就能挣到她一年多的工资,她累死累活加班加点一整年还不如在罐头厂投资一个月?生平第一次,黄柔尝到了“入股”的甜头。
当然,她也知道,她之所以睡着就能挣钱,那是因为投对了人和项目,因为闺女对高元珍和王满银的恩情,他们这是带着挣钱机会找上门——给她们送钱来的。
黄柔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小丫头呀,妈妈又沾你的光啦。
高元珍这次是来产前检查的,也待不久,吃过饭就回村去了,正好顾三开着郝顺东的吉普车,就把她送到家了。
晚上,黄柔坐沙发上,把最近挣的钱好好数了下,还记了账,丈夫交的四千块存银行不能动,前几天奖励的一百,加两次分红的两百,还有两口子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工资,手里刚好有五百块现金。
嗯,说多不多,可说少,它也不少了。
黄柔咬着嘴唇,看着五百块钱出神。
“怎么?”顾三放下《红旗》,歪过来问。
黄柔看见那熟悉的封面,简直哭笑不得。
这家伙,从来不提家事的人,居然“不小心说漏嘴”她的诗歌要登上《红旗》的消息,搞得整个供销系统都知道顾主任的爱人是个“大才女”,他也天天拿着《红旗》看,最新一期出刊他就赶紧拿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找。
不难想象,哪一天要是看见她的名字出现在上头,他得高兴成啥样,说不定还得把那期报纸贴墙上,以供单位同事和来家客人观赏!
在这样兴致勃勃的时候,她说什么投稿要审核,见刊最快也得一个月……那是没用的,他压根听不进去。他就生怕哪天没及时看报纸,错过了黄大才女扬名立万的时间。
“怎么又拿起来了,不是才看过嘛?别看了,我有事跟你商量。”
“嗯?你说呗,我听着。”顾三跷起二郎腿,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衬托得沙发都不叫沙发,婴儿摇篮似的。
“你说,咱们干点什么好?”黄柔咬着嘴唇。
“不管以后局势怎么样,可这物价肯定是一年比一年高的,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顾三了然的点点头,他干这一行比谁都清楚,老百姓只会赖供销社东西涨价,可并非他们想哄抬物价,国家有政策和法律禁止哄抬物价呢。
一件商品的价格,围绕着价值上下波动,一般受成本和供求关系影响最大。所有生产资料都在涨价,制造商品的成本增加,再加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供不应求后,不涨价才怪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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