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傻了,满不在意的说:“那你可以偷偷去啊,趁她看不见,咱们走,走了就不回来了。”
幺妹毫不犹豫的摇头,妈妈说做人要讲信用,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特别是答应长辈的事,不能欺骗长辈。
春芽可是全村最不讲道理的孩子,“走吧,反正她又不知道。”
幺妹挣脱她的手,一板一眼的说了她的思考,可春芽是崔家最没存在感的孩子,没有姐姐妹妹受宠,爹常年不在家,娘又只知道闷头踩缝纫机,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道理。
“我不听,妹你到底回不回家?”她紧紧拽住幺妹的手腕,特别的用力,说明她生气啦。
“姐姐,我不是不回家,是要等……要不你等我跟顾奶奶说一声,咱们回去玩一会儿,年夜饭我再回来……”
幺妹好声好气的解释,话未说完,小倔牛春芽甩开她的手,气冲冲走了。
一路走,一路叨叨,“哼!你再也不是我的妹妹了!不是我最喜欢的幺妹了!”
幺妹:“……”
当然,小姐妹的不愉快,大人们谁也没注意到,大人们忙着准备年夜饭呢。昨晚临睡前,想起上次幺妹喜欢吃的土豆焖泥鳅,陈丽华让丈夫去抓几条来。
这个季节,鱼虾们都躲着不出洞呢,顾老二天不亮出门,抓到中午十一点,好容易才抓到小手指粗的三条。陈丽华给用土豆焖了,先盛一碗浓汤来给幺妹尝尝。
顾老头蹲在院墙根,用竹篾编竹篮,听老三说他们在城里没个装菜的家什,他就打算给编几个竹篮,到时候装菜装水果都行,甚至还可以当脏衣服篓子用。
只是,他的技术不如老二,才编个底儿,就发现形状是歪的,竹篾之间要么太密,不容易渗水下去,要么太松,青菜都能漏出去。
幺妹在旁边观看着,时不时指手画脚提两个建议,可她也是啥都不懂的“臭皮匠”,不止没把竹篮挽救过来,还让顾老头编得更歪了,跟一条条蜈蚣腿似的!
“幺妹你姐回来了!”李宝柱猫在顾家门口喊。
“哪个姐姐?”
“当然是春月啊,她穿着军装嘞!”张秋兰大声道。
幺妹一愣,“春月姐姐?!”哪里还有心思看蜈蚣腿,立马撒丫子就往外跑。
不远处,一棵青绿色的“小草”慢慢走过来,那精神!任何一个年代的军装,那都是名副其实的“整容神器”,小傻子穿上那都是秒变小帅哥的,更何况是最帅的春月姐姐?!
幺妹“哇哦”一声,尖叫着冲出去。
“小草”有一米六多,白白的鹅蛋脸,短短的头发别在耳后,头顶大檐帽,“幺妹!”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摸索着,都要哭了。
“姐姐你这是什么呀?”
“肩章。”
“肩章是什么呀?”
“是军功章,是汗水和血泪,是责任。”当然,她光秃秃的肩章也不影响她背书。
幺妹似懂非懂,“姐姐你好厉害,懂得好多呀!”
一年多的军旅生涯,让春月沉稳不少,她好笑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我这不算啥,我们班长和排长懂的才多……想姐没?”
“可想啦!”幺妹牵着她的手,总觉着春月姐姐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是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似乎是比以前高了,似乎是比以前白了。
刚走到大槐树下,崔家其他人闻讯而来,远远的就听见王二妹的哭声,她哭着,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闺女,“傻丫头我还以为你被人拐了呢,不是说提前半个月动脚,咋今天才到?”
相对于妈妈的眼泪,春月显得非常坚强,只见她咧着嘴,“要排春节联欢会,队里不让走,所有人都得推后半个月,我算快的。”
这可是牛屎沟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兵呢,虽然只是在文工团委培,可穿军装那就是兵,村里看热闹的人不少,都问“春节联欢会是啥”。
听说是排给中央领导人看的,所有人惊讶得“啊”一声,“是主席吗?你见过吗?跟你握手没?”
春月大咧咧的说:“主席那是在中南海的,他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
“为啥出不来嘞?”
春晖“嗯哼”一声,及时的制止了妹妹的口无遮拦,可村民们明显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那你咋进不去?”
春月又乐了,“谁都能进去,那中南海岂不是成菜市场了?”
“可你不是给排联欢会了吗?不进去怎么排?”
于是,春月只好耐心的给他们解释,世界上还有一种叫“电视机”的东西,她每说一句,就引得村民们“啊”一声,与世隔绝的闷头苦干的他们,居然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是的,牛屎沟连电都不通,电灯都没几个人见过,每天晚上点柴油灯还得按票抢柴油呢,哪里能知道电视机?现在的电视机,在他们心里那就是天外来物一般的存在!
因为春月的归来,崔家这个年过得异常的热闹,就连整个牛屎沟的氛围,也异常的兴奋和躁动。
是啊,这个老崔家的四丫头,不务正业的四丫头,带着她的一身军装,她在首都的所见所闻,回来了。
年初二一大早,幺妹带上一堆好吃的,急急忙奔赴崔家,一进门就被崔老太抱个满怀,“乖孙女可想死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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