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补婚书,要么你告知我你的生辰八字,要么只能我伪造一个。”徐宴吐出一口气,“毓丫,错我认,不要避开不谈。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苏毓心口怦怦跳,有种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语塞。
她想过徐宴是嫌弃毓丫的。毕竟与苏毓不同,曾经的毓丫是真的不识字,实打实一个闭目塞听的乡下妇人。毓丫不懂道理,徐宴懂。所以内心认定了两人的婚书不办就是徐宴有别的想法,糊弄不懂规矩的毓丫。但从未想过,徐家竟然连毓丫的生辰八字都不清楚。
“毓丫……”徐宴也是如今才意识到,他朝夕相处的童养媳身上有许多疑惑的地方,“你到底是哪里人士?曾经姓甚名谁,又是怎么流落到双门镇的人牙子手中……这些,你从未与我说。”
毓丫当初到徐家,也快十岁了。八九岁在古代不算小,大多数人这个时候都已经记事了。徐宴不曾去主动问过毓丫的过去,毓丫也没有将过去告知他的意思。他们的生疏,不是只有徐宴一个人的感觉。但是这些徐宴也不好翻出来说,说出来就总觉得是在找借口为自身推脱。
苏毓哪里答得上来?她根本就没继承毓丫的记忆。
“婚书会补办,”徐宴又道,“只是,这到底是你告知我生辰八字,还是伪造,毓丫……”
“别唤我毓丫,”苏毓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说,“我姓苏。”
“苏毓,我的名字。苏是姑苏的苏,毓,乃钟灵毓秀的毓。”她抬起眼帘,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徐宴的眼睛。虽然不清楚毓丫的生辰八字,但苏毓记得自己的生辰。她按照年纪换了出身的年份,用自己的生辰告诉了徐宴:“十一月三十,是我的生辰。”
徐宴眼神幽沉了下去。钟灵毓秀的毓,苏毓,这名字,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这半年,徐宴总猜测苏毓曾经的出身和家世,只敢猜测她出身殷实人家,却没敢往太高了猜。可这名字一出来,徐宴就觉得可能猜错了。不是他太武断,而是大户人家取名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有嫡长才是单字,后面的子嗣都是双字。且苏毓的这个名字寓意十分不错,一般人家甚少给女子取这个字。
“你,”徐宴不期然又想起芳娘,还有那副他觉得古怪的画像,“毓娘你想起以前了?”
“没有,”苏毓摇了摇头,“只是记得名字和生辰而已。”
“那,为何,曾经你……”徐宴想说为何曾经徐家夫妇问苏毓生辰八字之时,苏毓就是不开口。但转念一想,又好像懂了。若当真毓娘出身大家,遭遇不侧才沦落到乡野。年幼之时的毓娘盼着早晚有一日她被家人寻回去,身上若拖了个莫须有的婚约,与当时的毓娘来说,是个拖累。
徐宴抿了抿唇,后面的话便不问了。
他不问,苏毓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清楚当时毓丫怎么想,但后来毓丫肯定是愿意跟徐宴过日子的。不然也不会无怨无悔地付出那么多年:“我年幼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你说得话我都没有影响。但若当真不愿与你成婚,你十三那年,必然不会跟你圆房。”
第七十九章
婚书要写, 婚礼也要办。不过在两人的婚书写成之前,苏毓将徐宴书房的那张搁置的小床又搬出来。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不管他们先前是怎样的方式相处, 如今在两人名正言顺之前分开住。徐宴看着被清理出主屋的衣物,脸黑沉沉的。
“读书人做事最讲究一个礼法,宴哥儿是读书人,理应懂得这个道理。”话都说开, 那苏毓便事论事, “曾经年幼之时不懂事,你我都不必去做那等翻旧账的事情。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徐宴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另外, 宴哥儿说得对, ”苏毓立在门边, 手指拨弄了一下门栓,“我确实该改改不栓门的习惯。”
说罢, 将门啪地一声从里头拴上。
门外的灯影摇晃, 五月往后走这天儿便越来越热。院子里虫鸣声与蛙声混成一片,徐宴立在紧闭的主卧门前许久。看着屋中的女子纤细的身影晃过, 他长舒一口气, 转身回了书房。自从与苏毓共眠以后, 再回到一个人住书房,无论如何徐宴的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提了灯回到书房, 徐宴看了许久的书, 去将早已写好的婚书拿出来又修改了, 誊写了一遍。
修改的自然是苏毓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搁下笔,徐宴盯着苏毓的名字呆愣了许久。原以为毓丫没有,他便伪造了一个。现如今不必伪造, 他心中却好似堵了一团什么似的,舒展不开。徐宴端坐在书桌后面,等着婚书上的墨迹一点点干……
灯芯噼啪一声轻响,灯火骤然亮了许多。夜深了,四下里静悄悄的。
昨夜一宿没睡,他其实早已经累了。但忆起这两日的种种,徐宴心中翻模。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主屋的方向,主屋的灯火早已黑了。徐宴取了一个信封,仔细地将晾干的婚书收好。衣裳料子因他起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四周似乎除了他还醒着,所有人都进入了梦想。
徐宴立在窗边看着黑夜发了一会儿呆,吹灭了烛火,转身去小床上睡下。
次日天没亮,徐宴便起身了。照例晨读了一个时辰,他去灶下烧了一锅热水。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苏毓醒来都没在院子里看过他,就看到小屁娃子一个人捧着肉嘟嘟的脸颊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踢踏踢踏地甩着两条小短腿在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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