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懒得搭理他,左右叉开手将襁褓捂紧了,生怕孩子见了风。苏恒这时候也凑过来,仔细打量了龙凤胎。老实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丑了吧唧的,跟那皱皮的老太太似的。想着这是妹妹刚生下来的龙凤胎,苏恒抿着嘴,将心里那点嫌弃给压下去。
产房里头,仆从稳婆们正在帮苏毓收拾。徐宴左右看了看,指了如月将两孩子交给她:“送去偏房。”
如月才刚接过孩子,徐宴便转身推门进去。自从知晓了苏毓的身份,徐宴对苏家的任何人都不敢太信任。生产的妇人是真真脆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出事。
刚巧,他这边才进来,苏毓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身下的一大片狼藉已经收拾干净,屋里血腥气还是很重。苏毓半合着眼帘靠坐在床榻上,鬓角的湿发黏在嘴角脸颊。她精神头还算不错,这会儿还在嫌弃产房里气味太重,指使仆从去开窗:“把窗子打开散散味儿,太难闻了。”
稳婆苦口婆心地劝她:“此时见风是要落月子病的。姑奶奶哦,头风疼起来,能疼得人半条命。这会儿就算气味儿难闻您也且担待些,万万别这时候任性。省得落了病根,将来可是跟着自个儿过后半生的。”
“可收拾好了?”徐宴冰冰凉凉的嗓音适时从外间儿飘进来。
稳婆扭头,徐宴抬了腿进来。她于是屈膝行了一礼,回道:“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就端看姑奶奶是这会儿擦拭身子,还是回卧房再擦拭?今儿生完了就要坐月子。月子期间万万不能沐浴洗头的,擦擦身子便好。”女子生产极为伤身子,这月子不做好,将来是要损根基的。
一般女子坐月子至少坐一个月。家中殷实的,也有坐个两个月的。
苏毓是自然知晓坐月子,但只是将窗户开个小缝隙透透气,哪里就见风了?
徐宴点点头,表示听了稳婆的话。他于是脱了身上的大麾,不疾不徐地走到苏毓身边。苏毓抬眸不解地看着他,就看他将大麾理了理,然后给她从头罩到脚。
苏毓:“……”
罩上了也不跟她多说话,她打横将人抱起便往外走:“产房的味儿难闻,回屋里再擦拭。”
声音还没落地,徐宴抱着人就已经走远。
稳婆仆从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笑。这二姑奶奶和二姑爷果然还是年轻,感情未免太好了些。
徐宴人高马大,半年不见,力气还见长。此时抱着卸货的苏毓,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腿长,步履轻盈。整个人轻飘飘地就穿过回廊,没多久便到了主卧这边。
这边替扶起来看住徐乘风的白清乐早已受不住诱惑,牵着大的,麻溜地去看俩小的了。不仅白清乐,似乎苏恒苏楠修兄弟俩也去了。卧房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聚在偏屋那边。苏恒夫妻给准备的奶口的已经在伺候了,隔着一道墙,欢声笑语一阵一阵清楚地传过来。
苏毓被大麾罩着,眼前一片漆黑。若非感觉到一股一股的地热从身下涌上来,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到了那儿。知晓已经进屋,她于是手脚并用地扯,想将包裹得铁严的大麾扯掉。
“宴哥儿,给我拿开!”
徐宴看了眼怀里拱来拱去的人,见她这么有精神,难得生出了点促狭。他故意将大麾的四个角给扎起来,且扎在了苏毓的背后。严严实实得一裹,苏毓别说把大麾踢开,被徐宴放到床榻上的时候就不倒翁似的倒下去。徐宴眼中闪过一丝笑,扭头见窗户开着,转身就去关窗了。
那边他刚管好窗户,苏毓差不得将毕生的力气都用尽。
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系的,苏毓折腾了好半天,只是脑袋从里头钻出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苏毓闻到了一股新鲜出炉的汗馊味。不出意外,应该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仅身上,头上,脸上,全是。作为一个冬日里都每日沐浴的人呢,苏毓的眉头立即就皱起来。
“洗澡,”馊成这样子哪里能忍得了?苏毓觉得不洗干净得要命。先不管什么见风不见风,这么脏,才容易生病吧,“今日必须得洗,不然我坚持不了一个月。”
“不可,”从来没拒绝过苏毓的人,这回十分坚决,“你得坚持两个月。”
苏毓:“???谁说我要两个月?”
“我。”
关了窗户,没有凉风进来,屋里的热气就更足了。徐宴干脆脱了外袍,看苏毓一幅汗涔涔的样子,端起烛台走到苏毓身边,不紧不慢地这才替她解开包裹。他的影子被灯火拉得老长,牢牢地罩在苏毓的身上:“一个孩子一个月,龙凤胎,你得坐满两个月。”
苏毓:“……”
顿了顿,苏毓故意撒火:“我坐月子,你也别想好过。”
徐宴替她将黏在脖子上的头发拿开,点点头,特别沉静:“嗯,我陪你一道坐。”
“……你也两个月不沐浴?”
徐宴眼睫低垂:“嗯。”
苏毓:“……”还是别了吧,自己臭好歹闻不见,徐宴臭还跟她睡一屋,那岂不是要她的命?
正好锦瑟等人端了热水进来,徐宴指了指桌子,示意她们放下。笔直地坐在窗边,他慢条斯理地将两只袖子撸起来。苏毓不解,就看到他白皙修长的胳膊露出来,手就搭到了苏毓衣襟上的细带。出口的嗓音还是那么冰凉悦耳,甚至带了一丝温柔:“好了,快些躺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