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来,日子一晃儿就过去了。天儿越来越热, 七月中旬的时候苏毓往宫里递了一次牌子。
距离乘风被送进宫已经一个半月,忙碌并未掩盖住家中冷清。苏毓嘴上从来不提, 但家里少了那么一个大儿子, 她心里如何就会不想念?不过如今的风声紧得很,她的牌子递进宫并没有得到应允。苏毓在宫外等了许久,还是关嬷嬷亲自出来回的话。
关嬷嬷这回看到苏毓的心情与上回全然不同。自从得知苏毓才是真金枝玉叶,关嬷嬷便从芍药梅香他们几人口中探出了许多关于苏毓的事情。关于毓丫当初受过的苦楚,他们听了都忍不住落泪。想当初, 娘娘查小主子,本是合了眼缘想着查一下底细。谁成想这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毕恭毕敬地给苏毓行了一礼,关嬷嬷将乘风在宫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苏毓听。
知道乘风在宫里很好,苏毓便放心了。
于是转身,身后一个仆从站出来。她从仆从手里拿一本两节指节款的手绘本和一盒点心。点心盖子盖得严实,但还能闻到里面浓郁的奶香味儿。手绘本是苏毓花了点时间做得童话故事和寓言故事合集,从坐月子期间便开始画,费了不少功夫,这才装点好。
她一并递给了关嬷嬷,别的多话也没有:“嬷嬷,这个是给乘风的。”
关嬷嬷接过来的时候瞥了一眼画本的封页。上面是一只手绘的怪模怪样小狐狸和一朵形似月季的花。不晓得是哪个寓言故事,但关嬷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您亲手绘制的?”
“嗯,”苏毓点点头,“注意让他别赖在榻上看。”
“奴婢省得。”
别的话苏毓也没有交代的,乘风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这一点,徐宴和苏毓都心知肚明。他的亲和力和讨人喜欢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这也算是乘风异于别人家孩子的地方。想着,苏毓又给了关嬷嬷一张宣传单。孩子人就在宫中,只是不方便见面而已。等情况稳定了总会找着机会的,苏毓等得起:“九月初我的新店开张。若是娘娘得空,带着乘风一并过来尝尝鲜儿。”
这话,关嬷嬷自然会给带到。
苏毓将东西送到便离开了。关嬷嬷将东西拿回未央宫,白皇后人就在屋里等着。苏毓送来的东西没送到乘风的手里,倒是先到白皇后手中。
白皇后立在窗前,转过身来,眼睛里若隐若现泛着晶莹的泪光:“人走了?”
“禀娘娘,小主子刚走。”关嬷嬷是白皇后身边伺候最久的人,最是知晓她的心。这般别扭,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原先不知彼此身份时还能好生说说话,如今事情捅开了,娘娘心里反倒觉得生出了没有面目见女儿的愧疚。不管当初缘何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说到底,还是做母亲的无能。
白皇后点点头,走过来看关嬷嬷带回来的东西。
一盒点心不必多说,自然是乘风最爱的甜食。如今七月份瓜果多,苏毓做了许多口味。白皇后打量着这造型做得颇有童趣的点心,目光又落到一旁的绘本上。苏毓画儿画的好,是白皇后早就知晓的。如今这未央宫里,还藏着不少苏毓送来的画作。
翻开来看,白皇后看得很快,一面被绘本的小故事吸引一面心中又自豪,这就是她的女儿。
“什么时辰了?殿下人呢?”绘本讲得是一个在白皇后看来略有些怪异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却有着令人读下去的魔力。书写口吻温暖又童趣,引人深思。
关嬷嬷瞧了一眼墙角的漏壶,“还未到时辰下学,殿下人还在南书房。”
白皇后看完一遍,忍不住将第一则故事又再看一遍。后面厚厚的一沓子,一本总共有十则小故事。每一则都配了童趣又色彩缤纷的插画。故事的结尾苏毓还设了几个小问题,问得也别出心裁,叫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但稍稍一思索,便能感觉出其用心良苦。
白皇后叹了一口气,翻看起后面的故事:“派人去南书房守着,下学了就立即接过来。”
冷宫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六岁大的皇子,虽然突兀,但不得不说出现得时机太凑巧。
乘风的出现,对如今被禹王步步紧逼的武德帝来说,不亚于一场及时雨。禹王的长成,在朝野中渐渐崭露头角,终究还是威胁到武德帝的帝位。
武德帝虽与政务上不上心,但不意味着他并非一个看重权利的帝王。
事实上,正是因为清楚君主特权给予了他如今无所顾忌的一生荣威,他才更加容许旁人威胁他的帝位。权势,帝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独有的特权。任何人,哪怕曾经最为宠爱的子嗣,只要觊觎他的帝位,那便其心可诛,一律视作敌人。
武德帝的意思是,开宗祠将乘风记入玉蝶之后,便当场册立乘风为储君。如今不管曾经乘风的生母是谁,过往机遇这一刻起一笔勾销,他往后就是中宫嫡出的太子。
大历能维持如今的安稳,就是因为武德帝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朝臣。武德帝的这个意思一表露出来,下面人闻风而知雅意。乘风的身份确认的次日,便被送去了南书房。由太傅曹知恩,太师程森安,太保郭嘉,少师严中骏,少傅李安修,少保吴明涛,六位师傅同时授课。
三公三孤亲自教导,乘风的储君之位虽未曾定下,但意思早已是不言而喻。作为即将上位的储君,乘风如今课程规矩上极为严苛,一刻不可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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