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又刮了些眉笔的粉末, 均匀地涂在两颊颧骨下面。光照在脸上, 明暗一对比, 将小孩儿已经消瘦秀气的脸颊拉得更细长。哪怕就近了看,脸型也是天差地别的变化。
脸型一变,再配合眼睛的变化,乘风整个人面相精气神就变了。
苏毓下手速度很快,一旁众人看她也没有涂上太浓的胭脂水粉。殿中的人一瞬间围上来,凑得很近看也看不出痕迹。正当她们还在惊叹,苏毓又快速用略白一点的珍珠粉在乘风的额头,鼻梁和颧骨的地方提高。明暗强烈对比之下,乘风的面相锋利了许多。
“这么看,还像吗?”面相只是少许的变动,届时这种妆容再配合服装做调整,效果会更明显,“礼服到了吗?可以换上一并做出调整。”
白皇后现在确信苏毓的作画本事是独一无二的了,人的脸都能当做画布。
“用药挡住脸更引人注目。”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是遮越叫人心中生疑。
老实说,胭脂水粉上脸的效果白皇后确实没想到。但是,妆容在夜里看与在白日里看还是有明显差别的。有些话不能说早,白皇后看了一眼徐宴。
徐宴从头至尾没怎么开口,此时只是问了一句:“娘娘可知吴大人为何退让?”
“是陛下亲口应允苏威代替吴文浒观礼。”白皇后摇了摇头,不禁心烦意燥。武德帝做事总是这般不守规矩,从年轻时半如此,从来没有一次让人顺心过。
徐宴闻言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眼睫遮掩下,眸光幽暗。
苏毓将胭脂水粉递给宫婢,顺势起身随宫婢盥洗室去洗了手。
徐宴目送苏毓背影走远,忽然开口对白皇后道:“娘娘,发红疹的药物暂时便别让殿下吃。既然毓娘能帮得上,姑且听毓娘的。至于其他事儿,草民来想法子便是。”
藏住乘风的脸是一件长久之计,乘风不可能永远不曝露在人前。一个人的面相不可能短期内就变成另一幅模样,幸运的是乘风才六岁。只要立储这一日不露馅,后期只需白皇后藏得好,不会出大事。徐宴看着妆容勾勒过的儿子的脸,只是三个月过去,乘风的模样已经与曾经的娇憨有了明显变化。可想而知,将来还会变得更多。让苏威不能出现在立储的现场法子,还是有很多的……
“你有何法子?”若是可以,白皇后也不愿乘风吃那等伤身子的药物。
徐宴勾了勾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白皇后眉头蹙起来,倒也没有追问。她与苏毓一样,如今也算是看到了徐宴温文尔雅皮囊下不好相与的部分。这小子别看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实则心黑手辣着。
“若你的法子确保十成不出错,”白皇后叹息,“这等药物,不喂也罢。”
深夜将小夫妻俩召进宫来商议此事,到最后,却还是否决了她的提议。白皇后倒是没有太多不满,毕竟将两人招来的本意便是,尽量避免孩子伤身子。
“娘娘大可放心,草民不会留下纰漏。”徐宴笑了一下,“只是届时难为娘娘吹一吹枕头风。”
“枕头风?”白皇后一愣,被他这么点了一下,白皇后才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
这些年她习惯了万事靠自己,有事情也是从自身找原因解决,倒是忘了武德帝的耳根子软,让他做主换了苏威似乎更便宜些。朝令夕改确实不好,但武德帝干得不在少数。突然之间醍醐灌顶。光想着如何避开苏威,倒是忘了,她可以让苏威不能出现在立储的大殿!
“这,这倒是,是吾想岔了。”恍然大悟之后,白皇后眉头不禁又皱起来:“可若是让陛下改主意……”那必然得知道那日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抬眸看了一眼徐宴,徐宴眉眼幽沉:“尽快查清楚胡大人为何退出立储观礼的缘由。”
白皇后这段时日只顾乘风立储之事,倒是忘了朝堂势力的变动。内阁大臣胡文浒到底出了何事,武德帝突然换成苏威,总归是有必然的理由。这么一想,白皇后意识到事情重要性。能在立储这一日让苏威顶替胡文浒,必然是内阁辅政大臣发生变化。
“宴哥儿有何想法?”
徐宴笑了笑:“不管是不是内阁势力变动,让国公爷进不了内阁便是。”
刚洗漱完回来的苏毓闻言眼眸倏地一闪。
夫妻俩目光交错,虽然没说话,但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
苏毓的脸上闪过挣扎,片刻后,低下头去。
徐宴看她这幅神情,眼睛里漫起了细碎的笑意。苏毓的聪慧,远比他预料得更多。
眼看着时辰不早,两人也不能留在宫中。趴在徐宴怀中的乘风已经睡着了。苏毓起身走到徐宴的身边蹲下来,手指摸着孩子的眉眼,眼里闪过心疼与不舍。想想,将孩子抱起来,苏毓扭头与白皇后道:“时辰不早了,娘娘,我且送殿下先去歇息?”
白皇后听她喊‘娘娘’总是有种酸涩压不住,点点头:“去吧。”
苏毓抱着孩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徐宴看出了她的心思,压低了声音对苏毓道了一句:“暂时不用药,你安心。”
苏毓‘嗯’了一声,抱着孩子准备大步离开内殿。
其实,理智上苏毓知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理智,真正遇到事情,不能抱着侥幸就能度过的。但是理智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如此,她只能安慰自己化妆与起红疹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都是在表皮打马虎眼。本质上没有太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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