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赶着来淳王府送礼的人都要将王府的门踏破,短短几日,就堆满了私库。
不过他们送礼是他们的事,苏毓见不见,却取决于苏毓的意愿。这些商贾还没那个体面,让苏毓分出心思来单独会见。淳王府的冷淡态度,倒是打消了不少头脑发昏来巴结人的念头。
她带着龙凤胎在金陵安顿下来以后,便立即着手去微服私访。
苏毓虽然是个不喜欢管事的人,但既然成了藩王,那在其位谋其政是必然的。她做事不喜欢听下面人一张嘴,她更喜欢亲自去看。微服私访是个大工程,但刚好她这段时日有空闲。在见过当地官员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民风民俗以后,苏毓便沉寂下去,至少表面上沉寂下去。
官员们对这个世上第一位女王爷抱着一种奇怪的心思。一面威慑于她纯正的皇室血统和尊崇的地位,一面又因为她女子的身份,心生轻视。事实上,不止坊间流传着苏毓早年的际遇。这些官员在苏毓的手底下做事,能不打听清楚上峰?苏毓的生平,他们早在几年前就打听得清清楚楚。都知道苏毓早年流落乡野,不像宫中的金枝玉叶受过良好的教养。性子上不得台面是真,指不定大字不识。
心里这般猜测,对苏毓自然就没多少敬畏。
一个在乡野长大的王爷,能知道什么是势?什么是威?想着随意糊弄糊弄,给点东西打发,就能应付过去。所以苏毓这段时日带着孩子四处游玩,他们也没有分出太多心思关注。
没人关注正是苏毓想要的。武德帝给她这个王爵,那是比照亲王的标准册封的。换言之,在她番地里除了极个别重要位置的官员她动不得,其他人,她要如何处置便能如何处置。甚至某些重要位置的官员,她先斩后奏地动了,朝廷也不会真的拿她如何!
这些苏毓心里清楚,旁人就未必了。不过此事姑且不说。
金陵的繁荣是由来已久,前朝起便是一个商贸之地。交通四通八达,自然人员就鱼龙混杂。苏毓带着龙凤胎四处走动时,就注意到金陵不知不觉中开通了沿海的港口。
这是一个特大的发现,原先苏毓在金陵时还没有这一项。她还是观察人群,发现有金发碧眼的海外人种在集市出现才陡然意识到这件事。这个发现即将带来的发展计划的改变姑且不论,苏毓在了解一番此地的民风民俗以后,便命令当地官员将相关卷宗送到淳王府来。
且不说官员们对苏毓查看卷宗的目的抱有怀疑,淳王府消停了许久的门庭迎来了一位苏毓客人。
苏毓做梦也没想到,会在金陵见到苏恒。
许久不见,苏恒相貌变了许多。苏毓匆匆从书房出来,便看到一个一身靛青长袍的男子背对着门庭立在廊下。高挑的身形俊逸依旧,但经此一遭,比起原先,似乎消瘦了许多。家族覆灭,苏家从一个鼎盛的家族走到如今四分五落,他身上那股世家子的骄矜气质此时已荡然无存。
似乎听到脚步声,苏恒转过身来。眼看着苏毓踏风而来,他那张冷淡的脸上绽开了浅淡的笑。
苏恒的皮相好是除了徐宴以外,在京城出了名儿的。哪怕消瘦了许多,依旧不掩半分俊美。眉宇之间的骄矜气散了以后,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冷玉般的清透淡漠。哪怕此时笑着,苏毓也感觉不到高兴。脚步滞了滞,苏毓长叹一口气,抬腿走了过去:“兄长……”
“王爷……”
两人异口同声,苏毓愣住。就见苏恒退后两步远,恭敬地弯下腰行礼。
苏毓看着他,一时间五味杂陈:“兄长。”
“王爷,还是莫唤草民兄长。”苏恒头低的与手掌持平,并未起身,“草民如今这等身份,殿下愿意见草民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何德何能得殿下一句‘兄长’之称……”
“大哥……”苏毓被这样的苏恒梗住了,十分难过,“你这般又何必?”
苏恒笑了一声,抬起头。苏家的覆灭不能怪谁,只能怪禹王和苏威大逆不道。苏恒并非怪苏毓,毕竟这桩事与苏毓没有干系。只是如今两人是云泥之别,原先还敢藏在心里的那点爱慕心思,此时想一想都觉得是冒犯。他静静地注视着苏毓,心里像梅雨天潮湿的稻草,烂在心里。
苏毓想说什么,但似乎她说什么话,对现如今的苏恒来说都像是施舍。苏恒多骄傲的一个人?任何施舍对他来说都是侮辱。抿了抿嘴,苏毓不想勉强他。
“罢了,大哥愿意如何唤我便如何唤吧。”
幽幽地叹了一息,不想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苏毓忙请他去屋里坐。
这大冷的天儿,哪怕没有北边的大风大雪,金陵这湿冷的天气也冻得人够呛。苏毓出来的匆忙,只着一身单薄的宫装。蹁跹的红裙虽美,但她脸色都有些发青了。苏恒自己不怕冷,瞥见苏毓的脸色。当下便没有拒绝,随着苏毓进了屋。
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猫冬的龙凤胎就赖在地毯上,嘻嘻哈哈地说着话。瞧见有人进来,刺溜一下爬起来。跟两个小滚筒似的咕噜噜就滚过来,往门外人身上冲。
这不凑巧,灼灼这冒失的小姑娘就一个猛子扎进了苏恒的怀中。
冷不丁怀里抱了个香香软软的小娃娃,苏恒都愣了一下。苏毓抱着胳膊看灼灼挂在苏恒的腰上眨眼睛,扑哧一声笑出来。灼灼此时也知道抱错人了。仰着小脑袋看自己抱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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