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传来箭矢的破风之声,唐建国悄悄趴门边瞅了一眼,虎子刚好拉开小弓射了一箭,他心里直痒痒,羡慕!想玩儿!
但是姓沈的还趴在墙头指挥呢,坚决不能表现出很感兴趣。唐建国继续做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家里没人的时候找机会偷偷练。
唐昭是全家起得最晚的,她洗漱完毕,小碴子粥已经摆在桌上,唐建国煮了几个蛋,还炒了三花刚发好的豆芽。
见大闺女出来,唐建国问:“眼睛怎么肿了?”
唐昭还困着呢,恹恹道:“没睡好呗。”
唐建国心里不太舒服,大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没睡好就等于惦记着那个后生呢!
她埋怨我了?嫌我把她看好的人给否了?
心里虽虚,态度还是要强硬的,“别老胡思乱想,赶紧吃饭。”
早饭过后,唐昭去大队部质检,虎子和三花已经放假,姐俩便带着唐建国一起糊盒子。
从此,唐建国爱上了糊火柴盒。
中午吃过饭,一家四口去给大花妈扫了墓。从山上回来后,三花去找广播员赵秋丽学念新闻稿,虎子先把布料和老爹尺寸送到赵婶家(唐建国坚决不让姐俩送),然后去大奎家跟小弟们拍洋画,唐昭去给春妮和招娣描花样。
孩子们都不在,唐建国把虎子的小弓拿出来,怕被邻院拍洋画的虎子听见,偷偷摸摸拉开弓,瞄准了靶心。
“叔,这样射不远,您得再把弓拉满点儿。”
啊啊啊啊,阴魂不散啊,沈晏清不去县里送稿,盯着我干啥!
唐建国瞪了墙头一眼,假装没听见,一松手,箭矢歪歪扭扭落到地上,果然没飞到终点。
“别急,这得慢慢来。”
沈晏清嗖地翻过墙,又抽了一支箭,帮唐建国拉开弓,“对,拉到这程度刚好,瞄偏了,再往左一点儿,挺好挺好,这不挺准的吗!”
唐建国:我不想被他摆来摆去,也不想被他表扬。
“叔,你先练一会儿,我去拿相机给你拍一张。”
唐建国眼睁睁看他进了虎子屋,懊恼自己为什么任由他在家里出入。
这就叫得寸进尺,得尺进丈!
“你别拿这套腐蚀我,我才不拍照。”
沈晏清笑道:“艺术馆那边看了《小猎手》,问我有没有年纪大一点儿的猎手照片,我刚才看到您引弓,觉得正合适。这都是工作,你就当帮我个忙。”
工作啊,那可以。
于是沈晏清相机举起,镜头对准的时候,唐建国配合地拉起小弓,还换了好几种姿势。后来不拍《大叔猎手》了,变成老爹跟大门合影,跟瓦房合影,坐在堂屋合影。
沈晏清是这么说的:“县里想要一组反映社员生活的照片,咱们一起拍了吧。”
唐建国不想跟沈晏清用“一起”这个词,但是蛮想拍照片。
这边正咔嚓咔嚓拍着呢,唐田海在外面敲门。唐建国本不想让他进来,但是想到虎子昨晚讲的画被偷了,还被送到艺术馆,便故意拿了几张小螃蟹放到堂屋桌上,然后开门把唐田海让了进来。
小海同志看着唐昭家的大瓦房,还有敞亮暖和的堂屋,眼里全是嫉妒。他往桌上一瞧,冷不丁看到一沓小螃蟹,气得直抽抽。
虽然不懂画,但是不难看出,每张都比二花手里的好。这画究竟是不是大花画的,唐田海非常好奇,可他真不敢问。
唐建国道:“沈同志,你把这些画收好,一张不能少,这画可值钱了!”
唐田海哼了一声,“根本不值钱,送哪儿都没人要。”
唐建国板起了脸,“小海,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懂,也没去打听,怎么知道值不值钱?哎呀,我家虎子说丢了一张螃蟹,是不是你拿去偷偷卖了一圈?要不,你怎么这么肯定?”
唐田海吓得够呛,目光游移,声音也弱弱的,“我才不稀罕这东西,不好拿,纸特别容易皱。”
唐建国接着忽悠:“这你就不懂了,你得找地方把画裱上,这样拿着方便,也能给画提提身价。”
看唐田海若有所思,唐建国适可而止,问道:“小海,你有事?”
“我奶让我来告诉你,昨天晚上说的事今天就办,让你一会儿去趟大队部。”
“行,你回去告诉你奶,我指定去。”
唐田海这才放心,他昨天听李桂莲那么一说,也生怕自己受二叔拖累,所以今天见了面,连个称呼都没有。
他这边刚走,唐昭回来了,看见沈晏清吓了一跳。不是昨晚才被撵出去吗?怎么才半天工夫,又跑家里坐着了?
一听唐建国要去大队部跟老宅断绝关系,唐昭气坏了,本以为昨晚老爹只挨了顿骂,没想到他们忙不迭要一刀两断啊!
唐昭搬出毛料中山装,“穿这个去,必须震一震他们。”
唐建国无语,你当着沈晏清的面,拿他的衣服给我穿,还理直气壮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这脑袋还秃着呢,穿不出个好样,等头发长出来再说吧,现在身上这些已经够劲儿了。”
呃……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沈晏清的,心塞。
唐昭要陪老爹一起去,唐建国道:“没从我这儿拿到钱,他们不会甘心的。你奶肯定搬出了娘家人,你大伯娘肯定也找了李家村人,那些人嘴脸都恶,我不想让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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