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太太到底要找苏晏行做什么,说什么。
苏晏行抬腿进屋子,屋子里很是昏暗,明明外面是大白天,可里面却阴森森的好像是晚上一样,就算开的灯也是那种昏黄橘色的光。
这种橘色的光,若是往常的夜,其实是偏暖色的,可现在在这古朴的房间里,就像是发出来的白烛的光,带着些微诡异。
前面的光稍微亮了一些,开的灯也更明亮一些,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的身影也照得很清晰。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美丽的脖颈,她背对着坐着,若不是那张轮椅,光是她坐着的背影,就能想象得出她站起来后修长窈窕的身影。
“你来了。”
安婉的声音和蔼亲切,温婉动听,她缓缓转动了轮椅,朝着苏晏行的方向转过来。
苏晏行的脸色很白,煞白煞白的,额头上不自觉地就沁出了冷汗。
他的手上还提着饭盒,他握紧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抗拒,从他心里升起,但是,他的双脚却是牢牢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安婉转过了脸来,那张脸,在光照下显得很柔和。
和多年前一样,她还是一样的美丽,一样的优雅,唇角的笑容仿佛都还是那么自信骄傲。
就好像很多事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夺目的芭蕾舞主舞,还是那个即便结了婚也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苏晏行的目光只停留在她的脸上,却是不敢再往下看。
“你是小阳的朋友,我今日忽然想见见你,你不会怪我吧?”安婉笑着说道,还冲苏晏行招了招手,“过来,近一点,让我看看清楚。”
苏晏行不知道安婉在搞什么鬼。
他知道,她将自己招到这里来,必定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既然已经知道,那现在这样说话又算什么?
脚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苏晏行抬腿走了过去,即便每走一步,自己的心跳就会快一分,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朝前走的步子。
安婉的神色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从容。
“长得真好看呢。”她似乎很满意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苏晏行的脸,然后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苏晏行没说话。
安婉又说道:“你和我那个死去的儿子长得真的很像。”
苏晏行的拳头松了松,紧接着握得更紧了一些 。
“我那个儿子,很聪明,从小学东西就非常快,他是我爱人看中的最好的继承人,他坚信盛氏集团将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更好的未来。”
安婉看着苏晏行,又像是透过苏晏行看向更远的远方。
“他很小的时候,我爱人就开始带着他参加各种场合,这当然是在告诉这个圈子里的人,他未来会执掌盛家,哪怕他还很小。”
“他长得也很漂亮,年纪很小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家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和他结成娃娃亲了,当然了,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这种事情,我和我爱人从来没有想过替他做决定。”
“但是,你知道吗,这么聪明的他,就是不会游泳。”
安婉的话是忽然拐弯的,拐得让人措手不及。
苏晏行的脸色越发白了,他闭了闭眼,强行镇定。
安婉却是笑出了声,声音轻轻浅浅的,如碧波微漾,“你说,这奇不奇怪?我那儿子那么聪明,却是怎么都不会游泳,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你肯定猜不出原因。”
她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地和苏晏行说话。
苏晏行自然没有回答。
安婉就自顾自说道:“我那漂亮聪慧的儿子不会游泳竟然是因为什么深海恐惧症,天生的,你说可笑吗?大海多美丽,什么深海恐惧症,多可笑啊真是太可笑了。”
她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你看看我这一双腿是怎么丢的,当然,你肯定也猜不到,你肯定以为我是出车祸然后才这样的吧?不是的,如果是车祸,就那么来一下,倒也还好了。”
“我的腿啊……是被一群鳄鱼活生生撕咬没的,啧,我还记得,我腿上那骨头黏连着肉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屠宰场里被剔骨了的牛骨一样,我这双腿,曾经很美的,是为世界惊叹的跳芭蕾的一双腿,但是你看看现在……”
安婉纤细修长的手撩开了裙子,露出大腿根那两坨肉。
那就是两坨肉,从腿根处被人斩断了,有皮包着这断骨,将这腿根包了起来,成了丑陋的一坨肉。
没什么肉的一坨肉。
苏晏行倒退了一步,心跳得很快,水下的一幕幕再次在脑海里重现。
安婉的话随之而来,“我那不会游泳的儿子落了水,我为了救他,跳下了水,然后,那一群凶猛的饥饿的鳄鱼就朝着我扑了过来,然后,我就感受到那些尖利的牙齿撕碎了我腿上的肌肉,鲜血的味道在水里弥漫开来,那是我的腿的味道,嗯,不那么好闻。”
“我把我儿子极力地腿向水面,没让他被那些鳄鱼咬到一口,但我却被拖进了水里面,其实我身上也都是咬痕的,肚子上,背上,胸上都被咬掉了一大块呢。”
安婉幽幽地笑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依旧光滑漂亮的脸,“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我呢,这张脸却是保留了下来,完好无损,你说,那些鳄鱼是不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