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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一路打听来的消息,他在离a市一白公里外的b市,找到了捉襟见肘的倪迦和杨雅岚。
    彼时的倪迦,已经和杨雅岚兜兜转转了许多地方。
    亲人一朝全翻脸,昔日旧友个个办起狠角色。
    最后管她死活的,竟是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周弥山给母女俩租了套八十平米的房,又供倪迦在b市上学。
    都说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它教训起人来,毫不手软。
    一夜白头的杨雅岚,十几年不曾干过粗活累活,如今却什么都会了。
    当过清洁工,扫过厕所,给人照顾过孩子。
    现在经曾经的雇主介绍,在一家大型超市当售货员。
    倪迦剪短又留长的头发,再也没有折腾过,她不再浓妆艳抹,不再崇尚奢侈品,穿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
    两只耳朵上的耳钉全部摘下,只留耳骨上最小的一颗。
    以前的棱角被生生磨去,只留一副千疮百孔的空壳。
    周弥山给她送过很多一指宽的手链和腕表,让她遮住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倪迦一个没要。
    18岁生日那天,她独自去纹了身,细细一串德文,覆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盖住了她曾经寻死的疤痕。
    dasseinzumtode
    向死而生。
    这是日趋庸碌的现实生活中,作为恒定生命存在的——
    最高准则。
    **
    周弥山把车开过来,停在台阶之下。
    倪迦一边下楼梯一边打电话,她今已亭亭,身姿曼妙,五官愈发精致,美的肆意,在路上频频引人侧目。
    她跨上车,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倪迦皱了皱眉,“……那行,你注意点身体。”
    “怎么?”周弥山发动车子,稳稳把着方向盘。
    倪迦挂断电话,系上安全带,“我妈说不用接她了,超市人多,她还要帮忙。”
    周弥山点头,问她:“想吃什么?”
    她懒洋洋的窝进座椅里,眼皮半阖,“随便。”
    刚刚那场官司,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周弥山带她去了一家私人菜馆。
    厨子是四川人,饭菜很合倪迦的胃口。
    她无辣不欢,头埋在红艳艳的汤汁里抬不起来。
    “慢点。”周弥山倒了杯水给她。
    他吃不惯辣,沾点辣椒就呛得脸红脖子粗,被倪迦嘲笑过几次以后,他就干脆不再碰辣物。
    倪迦风卷残云完,伸手接过,她嘴唇辣的红亮,眼睛湿漉漉的。
    一杯温水下肚,火烧火燎的嗓子舒服了点。
    倪迦吃饱喝足,烟瘾就上来了,她倚着靠背,从包里摸出一包烟。
    周弥山睨她,“你长本事了?”
    “嗯。”倪迦懒懒敷衍着,没管周弥山渐冷的眼神,点上一根。
    青白的烟雾扰扰,她娴熟的吐出一溜烟柱,隔着一片迷蒙,看起来性感又冷漠。
    倪迦抽了半根,才轻描淡写的开口:“他们快高考了。”
    这个他们,是在那个遥远而光鲜的少年时代,她终日为伴的一群人。
    三年未见,她的生活已经完全偏离轨道,而他们已整装待发,准备奔向另一种人生。
    她自顾自的说:“学还是要上的。”
    为了打赢这场官司,她在b市上的学都是断断续续的,勉强读完了高一高二,后来就直接不去学校了。
    她需要重读高三。
    周弥山至始至终没有开口,只静静等着她说。
    半晌,倪迦补充一句:“我想回a市读。”
    她之所以想回去,因为她心里有不舍,那儿是她的家,是每一个街道她都熟悉的地方。
    她也深知,自己如果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她想好好告个别。
    跟过去告别。
    周弥山坐在她对面,谈不上有表情,“你行?”
    倪迦:“没什么行不行的。”
    “那杨阿姨呢?”
    “接过去和我一块住,给她在a市租个店,我再打份工。”
    倪迦说着说着就不说了,眼睛直直盯着对面沉默的男人。
    周弥山看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忽然闭上,心里一直隐隐冒出的预感,此刻愈发明了。
    她去意已决是事实。
    而他也猜到她接下来的要说的那句话。
    “欠你的,我会慢慢还给你。”
    果然。
    “没有欠不欠。”周弥山打断她,“是你爸先救了我,照你这样说,是我欠他的。”
    “那你也还够了。”她嘴唇一勾,面露轻淡的笑,“还倒赔了不少。”
    “……”
    沉默了一会,周弥山沉着声开口:“你回a市的事我来安排,其他不用你操心,杨阿姨不能跟着你折腾。”
    倪迦没说话,周弥山能这样说,已经算是默认了。
    她探身勾过烟灰缸,磕了磕烟灰。
    “倪迦。”
    周弥山看向她腕间那串若隐若现的纹身,语气微重:“不管怎么样,你值得好好生活。向死而生,这是你送给你自己的礼物,说到要做到。”
    她捻烟头的动作一顿,没应声。久之,只剩绵长的呼吸。
    年轻也惨,日子像没个完。
    都说比才华熄灭,美人迟暮更让人心碎的,是骄傲的骨头一寸寸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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