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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得太突然,她险些一跤跌在泥里。屋中溢出浓浓腐臭,飘出歌声:“花一重,影一重,迢迢闲云锁一重。月盈枝,风满楼,云鬓稍改恨一重……”
    先是锁玉的歌声,接着逐渐混入许多杂音,飘忽空灵,仿佛有数千女子共同低吟浅唱。
    雨还在下着,但白露已顾不得这些,因为现在,正有无数人皮俑接二连三地涌出来。
    怀中传来桀桀笑声,笑得她头皮发麻。婴孩一笑,所有人皮俑都朝他们冲过来,白露腾不出手,正发愁,却发现大部分人皮俑都往唐谷雨身边聚去。唐谷雨一剑劈过去,一只人皮俑倒地裂开,一具男性干尸滚出来。
    “我去……”难怪这些人皮俑不腐,原来都是靠吸男人精元保持原样的。
    眼前密密麻麻几乎全是人皮俑,太多了,砍都砍不完。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她看着那几具干尸,想起了自己那块坟地底下的活尸,问道:“我带东西进幻境算违规吗?”
    “不能带活人进来。”唐谷雨分神回答她,说着又劈开一只人皮俑道。
    她心中燃起几分希望,只有活人不可以,那就意味着活尸可以了?
    自从那日逃出坟地下后,她就一直在用自己的血祭炼活尸。每天四五只,至如今,能调遣的也已有百十来只了,应该能帮他们挡上一挡。只是还没试过一次控制那么多活尸,也不知道灵力够不够。
    眼看着人皮俑还在不断围拢过来。
    算了,不管了!
    她原地站定,开始调动灵力。雨势愈发大,道路两旁草木拔地而起,脚下泥泞的土地逐渐松动。
    几只人皮俑试图过来,却被脚下蓦然拱起的土壤绊倒在地。
    一只青白的枯手从土地里钻出来,骤然勒住一只人皮俑,顷刻间将它撕了个粉碎!
    慢慢地,青白的手越深越长,土地中逐渐探出一个肩膀。接着,是一个身子,一只完整的活尸钻出。然后,第二只,第三只……刚出土,就疾速跑入人皮俑中与它们撕扯。
    空气中满是黏腻的血腥气,到三十多只的时候,白露开始有些脱力,她手中还抱着一个哭笑不分的青紫婴孩,它还在啃着她的手臂。人皮俑太多了,三十只活尸远远不够,她强撑着不想结束,奈何灵力不足,逐渐感到眩晕。
    就在她觉得腿软要倒下的时候,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扶住她,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她的掌心注入,一道强大的白光浸润她全身。白露抬起睫毛,熟悉的俊秀眉目映入眼帘。
    顷刻间,白色和金色的光糅在一起,剩下的活尸悉数破土而出,周围草木翻飞,一团光晕中,两个人的衣袍翻飞,几缕长发卷在一起,站狂风骤雨里恍若遗世独立。等光逐渐熄灭的时候,活尸已全部离开土壤,脚边是一片碎肢残骸。
    一结束,白露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唐谷雨的手覆盖着。她脸一热,慌忙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长舒一口气,看着他佯作镇定道:“走,去找锁玉。”
    他们回到土屋,里面仅剩一面铜镜。转头又去寻香楼,里头灯展交辉,却已是满厅寂寂。偌大的楼中满地是血,只见锁玉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个玄袍青年正要将手中的剑挥下。
    唐谷雨立刻扬剑挡开,“等等,我还有话要问她。”他看着姜潭道。
    按照规则,白露只有与唐谷雨厘清锁玉成为鬼的因由,才能走出幻境。
    白露怀中的婴孩突然又啼哭了一声,锁玉闻声转过头来,艰难地朝她伸了伸手,双目盯着这个婴孩。
    “为何作祟?”唐谷雨看着锁玉道。
    锁玉紧紧抿着双唇,并不开口,还是看着白露怀中的婴孩。
    白露看了锁玉一会儿,道:“它应该对你很重要罢?若你不说,我就杀死它。”
    锁玉浑身颤了一颤。她垂首,低声道:“因为世人,待我不公。”
    “我不叫锁玉。”她被迫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
    锁玉本不叫锁玉,她的本名,是陈玉。
    陈氏乃是当朝一大钟鸣鼎食之户,陈玉是锦绣堆里大起来的孩子。她满岁时抓周,抓的便是一根琴弦。至十一岁,就弹得一手好琵琶。
    那时,她的父亲遭人构陷落狱,按照律例,族中所有满十四岁的男丁都要被流放,女眷为奴为妓。于是,从小被养在深闺中的陈玉一下子被迫与父母分离,被卖到了风月之地。
    所幸的是,鸨母见她琵琶弹得比任何人都好,又怜她境遇,只让她做个乐妓。再过两年,正缝她豆蔻时候。春日来时,她偶然无事,见庭中一棵桃树花开得热闹。少女玩心一起,便提起罗裙攀上枝头折花。
    纤纤玉指刚刚弯下一截细枝,便窥到一位锦衣貂裘的公子策马而来。手微微一颤,一枝桃花正正当当落在公子肩头。他拈起桃花抬首,朝她清清润润一笑。陈玉顿时觉得,三春桃花宛若烟霞,而她整个人都湮在一树烟霞中了。
    是夜,她坐在寻香楼上刚刚弹完一曲琵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公子。
    更巧的是,陈玉发现公子身边带的一个女性仆从,竟然恰好是她的母亲。陈玉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握住娘亲的手与她说话,娘亲却怎么也不开口。她这才发现,娘亲已被人拔了舌头。
    公子适时走来,拿一柄折扇抬起她的下巴道:“我知道这是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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