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他想不通其中缘由,但看她欢欢喜喜的神情,他便心想由她去罢,我能时刻守在她身边自然很好。替她掖了掖被子,放下帘帐去桌前研究治疗疫病的药方了。
他伸手抚了抚方才被白露吻过的地方,睫毛颤了颤。
是夜,蝉鸣声声,星辉灿灿,摇曳烛火染出层层暖意,注定是一个该发生些什么的晚上。细细香风拂进窗格,吹醒了合衣卧在榻上的美人。
一觉睡醒,白露从床上坐起来,不知为何,脑子里仍旧有一块空白。她伸手撩开帘帐,只见月光渗进窗格,房内烛火晃动。唐谷雨端坐在桌前,骨节分明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手下压了一纸拟了一半的药方。
眼看现在星子高挂,她觉得有些事,是时候该办了。美人理了理云鬓,朱唇一启,轻飘飘且亲昵地喊了一句:“谷雨~~”
她明显地看到唐谷雨握笔的手猛地一顿,一笔歘地划出去,洁白的纸上多出一道墨痕,与满纸雅正端方的字体格格不入。唐谷雨搁下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站定在床边,眼中略有狐疑之色。
白露说:“你我已如此亲密,你为什么还离我这么远?在我身边坐坐。”
唐谷雨眼中的狐疑之色更深,但还是应她要求坐下。
白露看了他一会儿,鼓起勇气,手搭在他肩膀上,蓦然抱着他的脖子,靠了过去,吻住他凉薄的嘴唇。
她情意款款地抬起睫毛,却分明看到唐谷雨万年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眼中很是讶然。白露觉得唐谷雨可能只是不好意思,心道为什么我们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这么不好意思。
于是将唐谷雨抱得更紧,让他没有挣扎的余地,又使劲一带,让他压在自己身上,顺带用腿环住了他的腰。
她感觉唐谷雨呼吸都急促了,却还是在推开她。不过好像是怕弄疼她,所以唐谷雨挣扎的力道并不大。
就在她要将手伸进他衣襟的时候,双手蓦然被他按住,瞬间动弹不得。唐谷雨红着耳根,却还是端着一派冷淡神色道:“你冷静些。”
白露的腿还环在他腰上,“我哪里不冷静?”
唐谷雨觉得她哪里都不冷静。
他解释道:“你是因蚀梦草才……”
蚀梦草……
话音刚落,蓦然回神。
回宅炼药、小白狗、蚀梦草等等涌入脑海。
在这一刻,白露全都记起来了。
看着眼前的唐谷雨,一派凌乱的床榻,白露顿时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天间数万星子直落到自己眼前,绕着她的脑袋悉数炸开。
她静了好久,呆了好久,久久不敢相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不会罢……她……
现实也太残酷了。
人生果真是大起大落落落落。
于是在唐谷雨的注视下,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腿,默默地把脑袋埋进了被褥里,又默默地,整个人都钻进了被褥里。
诚然,这一系列事情都不是她有意为之。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无颜面对唐谷雨。心里恨恨道:蚀梦草这玩意儿也太恶心了。
房内静了很久很久,她感到床榻沉了沉。唐谷雨的声音很冷,但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她:“我知你是因蚀梦草才会如此,不必自责。”
白露脑子转了转,他是在安慰她吗?他不生气吗?
白露拉下一点被子,两条好看的眉毛似蹙非蹙,小心翼翼问他:“你不生气吗?”
唐谷雨摇摇头。
白露又拉下一点被子,露出半张通红的脸,“那我先前轻薄你好几次,你也不生气吗?”
唐谷雨摇头道:“我知你并非有意。”
她再拉下一点被子,露出一个完整的脑袋。谨慎地确认了一遍:“你不想杀了我或是打我一顿吗?”
唐谷雨看了看她,心里想的是我如何舍得杀你或是打你一顿,但嘴上还是端着架子:“不想。”
白露心口压着许久的大石终于搁下,豁然轻松。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唐谷雨这么冷一个人居然对她如此宽容且善解人意,喜的是自己的眼光真实太太太好了。
看来她追唐谷雨,还是很有机会的。
不过,既然各种事情说清楚了,虽然知道唐谷雨不生气,但她也不好意思再霸占他一方床榻。
白露收拾了自己一把,掀开被褥起身离开。唐谷雨开口道:“你要走?”
白露陈恳且不舍地点点头。
唐谷雨沉默了一下,道:“晚间百鬼夜行,有些危险,你在这待着明日再走罢。”
白露看着他,心说我有的是尸体鬼魂可以驾驭,如今哪还怕这些。但,她的心上人要留她在自己房中睡一晚,白蹭的一晚,她能拒绝吗!
白露又把被子拉了回去,笃定道:“你想得太周到了,我一个弱女子确实有些害怕鬼怪,那我就不推辞了。”
弱女子白露说着,脑袋里还在浮想自己驭起千百雄尸的血腥场面。
“不过,”弱女子又问,“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唐谷雨道:“我不睡,我要拟个药方。”
药方?弱女子道:“是治疫病的吗?你是不是准备下山治疫了?什么时候下山?”
唐谷雨点点头,“今夜拟完,明日下山。”
弱女子当即欣喜,道:“那你明日和我一起走罢。”恐唐谷雨不答应,又周到地补充一句:“我一个弱女子,若是在山间遇到打不过的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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