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要求证明直线和平面平行，然后再证明另一条直线和另一个平面垂直。
    换用几条定理就行了。
    可是他几乎没有任何基础的妈妈不会做。
    前几天他尚且认为，这种基础题，她应该还是会做一些的，真正把她难住的是进阶题。
    可现实总会有无限惊喜。
    几天过去，他也已经习惯了，拿起笔，耐着性子给他妈讲题目。
    狗不嫌家穷，儿不嫌母……题目不会做！
    他妈当年被人戳着脊梁骨生下他，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他养大。
    现在她只是题目不会做……虽然不会做的题目有点多，但这不算什么。
    他们从五点多吃完晚饭开始写作业，一直到将近十一点才把所有作业写完。
    二人筋疲力尽。
    顾柒玖是脑力活动量太大。
    顾麟笙是身心俱疲。
    可算理解了手机小视频中，家长辅导孩子作业时为什么接二连三崩溃。
    虽然他在辅导他妈，他妈脑子转弯比一根筋的小屁孩们稍微容易点，但耐不过她基础差，他只能从课本定理给她讲起。
    顾麟笙觉得，如果再来一次保送，他说不定能直接被师范录取。
    但他也只有对着他妈时能这么有耐心。
    换个人，他指不定就拉着个冷脸一句话都不说，直至人被吓跑。
    顾柒玖把书本整理好，活动一下肩膀，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笙笙，睡觉去吧，都这么晚了。”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下回就别陪我熬夜了，你现在身体不好……”
    “妈，”顾麟笙打断她，往后仰，靠到身后的沙发上，支棱着一条腿，单手搭在上面，“你有想过，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啊？”顾柒玖愣了愣，“接下来要睡觉啊。”
    “不是说这个。”顾麟笙失笑，“我是说，以后。”
    夜深人静时，总会让人想到人生的话题。
    以后？
    顾柒玖盯着茶几上的草莓糖包装袋。
    “我还真没想过这么久远的词。”顾柒玖说，“我想过近两年的规划，我要考上好大学，最好能跟你和你爸考同一所学校……但可能没法和你爸考同一所学校了，你爸想考军校，我没这么远大的志向。”
    “我想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学校，不能再让人嘲笑我的学历。我还想把你爸追到手，重新生下你，然后把你爸从那场火灾支开，我们一家三口HE，说不定你还会有弟弟妹妹。”
    “我还想离顾雄那一家子远远的，让这群臭虫永远不要妨碍到我们，看见他们我就心烦，而且准没好事发生。”
    “我想好好孝顺你太外公太外婆，不再让他们老死家中却无人发现。对了宝贝儿，周末的时候陪妈妈去乡下一趟，妈妈把你介绍给太外公太外婆他们，说不定能顺便把你领养了。”
    “我的想法暂时就这些吧。”
    顾麟笙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妈念念叨叨，说她很多很多的“我想……”
    他妈说完后，捧着保温杯喝水。
    他看着她，问：“妈，你是不是不喜欢娱乐圈？”
    顾柒玖顿住了。
    顾麟笙声调平缓：“妈，家里楼顶的隔间，我其实去过，还有这里储物间里的水桶画笔和颜料，我都看到了。”
    家里楼顶的隔间，指的是被顾雄烧毁的别墅。
    小时候，他经常看到妈妈拿着调色盘和画笔在涂涂画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后来她逐渐忙碌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他就没再见到过他妈画画。
    但他见过被她锁在别墅楼顶的画。
    或是贴在画架上摆着，或是随意地叠放着，每一幅都画得非常不错，大多数都是暖融融的色调，就连他这种粗神经的理工男都一眼就能看出画中的温馨和细腻。
    这些画传递给他的温度，就和他妈散发的热量一样。
    顽强又蓬发，细水长流永远怀抱希望。
    顾麟笙看着他妈在灯光下精致柔和的小脸，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良久，顾柒玖张了张嘴：“啊……都是我随便瞎弄的，你说这个干什么？”
    “妈，喜欢就去做呗。”顾麟笙定定地看她，“这次，你有我和我爸。”
    从前是迫于生计，不得不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等到最后功成名就重新拾起时，却发现早已失了当初的热忱和纯粹。
    这一次，有我们父子俩站在你身后，你再也无所畏惧。
    喜欢就去做，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顾麟笙笑了笑，“妈，其实清华美院也挺不错。”
    **
    因为儿子的一番话，顾柒玖再次失了眠。
    第二天一大早踏出房门，顾麟笙看到他妈眼下的青黑，又一次认为她半夜三更不睡觉出去和人打架，而且被打了。
    顾柒玖无精打采地和儿子打一声招呼，拐进浴室洗漱。
    把毛巾挂回到毛巾架上，她看着镜中跟被打了一样的自己，右手伸向自从重生回来后就再也没用过的化妆品。
    现在儿子他爸已经能认出她来了，她要重新捡起偶像包袱……虽然见了几次面，她所有的包袱都已经抖的差不多了，跟个谐星一样在他面前蹦跶，但她感觉自己稍微整整，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
    顾柒玖擦了水乳眼霜，然后往黑眼圈上抹遮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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