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渊枪尖向前,迎向敌阵。
他看见了高敬泽。
高敬泽坐于马上,朝着贺成渊躬身为礼,他的声音冷漠而清晰:“太子力拒外胡,护我大周山河,令吾敬佩,然则,圣命不可违,太子,今日之战,无论生死,皆为英雄。”
所言皆为虚,剑下分生死。
贺成渊露出了一个微笑,倨傲而冷酷,他的银枪呼啸而至,他的气势宛如要吞下这山河。
“吾,今日与汝一战,十年恩怨,一并了断!”
战鼓声断,血战迸发。
无数军马从贺成渊的身后汹涌而出,安西与安北两处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杀机藏在阵列之中,长戈陈于铁马之前。
高敬泽倏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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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守卫的士兵握着弓戈侍立身后。
方楚楚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呆呆地等待着。
战场不过一里地外,战士们厮杀的声音隐约可闻,空气里血腥的味道又渐渐地浓郁了起来,分不清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方楚楚恍惚地想了起来,以前好像也曾经这样等过他,在青州城外,与回纥人的战斗,那时候,也是这般漫长的等待。
如今更是煎熬。
但是,这次离他很近,闭上眼睛,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嗯……臭得很,似乎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嗯……那大抵是他的呐喊,从风中传来。
心情很焦虑、又是平静,真是十分奇怪,想想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明明已经说好了,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或者是死,都不会分离。
方楚楚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微笑,总之就是反反复复,坐在那里,从日出等到了日落,又从日落再等到了日出。
……
收兵的号角声响起,长长的,拖在风里。
方楚楚慢慢地站了起来,仰起脸,怔怔地望着前方。
身后的士兵也忐忑了起来,握紧了弓与戈,环绕过来,紧张地守护在太子妃的身前。
黎明的天色中,那熟悉的旌旗再度向这边卷了过来,黑色的底,那上面的血色已经过于饱满,滴了下来。
马蹄声纷乱交叠,间或夹杂着兴奋的呼喊声。
帅旗当先,一骑黑马飞驰而来,到了近处,那马“咴咴”一声长鸣,再也支持不住,屈膝倒在了地上。
马上的骑士翻身跃了下来,朝这边奔跑过来。
方楚楚张开双臂,朝他冲过去。
贺成渊已经乏力,才跑到方楚楚的面前,他已经踉跄着倒了下去。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方楚楚尖叫起来,扑了过去。
他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一道伤口从肩膀划到胸前,肉都翻了出来,狰狞可怖,可是他微笑着,目光明亮,如同朝阳。
他柔声道:“我回来了,楚楚。”
号角声、马蹄声、以及士兵的叫喊声混合在一起,喧嚣吵杂,但他的声音依旧穿透了一切,落入方楚楚的耳中。
这一句话,胜过世间万物。
方楚楚的眼泪涌了出来,跪倒在他的身边,伸出手,小心地抚摩他的头发,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把那血迹都洗得淡去了。
贺成渊粗粗地喘息着,低声道:“楚楚,抱我一下,我想了很久了,一直想着,回来以后,一定要叫你抱我一下。”
“好。”方楚楚回答得十分温柔,俯身过去,抱住了他。
但是,她忽然“嗷”的一声跳开了,捂着鼻子,眼泪还挂在她的腮上,她又变得凶巴巴的了。
“太臭了!你为什么这么臭!不行了,再臭下去,我不要你了,我居然嫁给了一只臭虫,可怕、太可怕了!”
饶是沉稳冷静如同贺成渊,也不禁目瞪口呆,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地辩解:“没有很臭,只有一点臭,真的,不信,你再闻闻。”
方楚楚果断地掉头就走:“臭男人,不要靠过来,再也不想多看你一眼。”
贺成渊的脸都黑了。
……
陇左平原,贺成渊两战两胜。
其一者,诛灭来犯胡蛮数十万,使漠北王庭崩溃,将陇左平原归入大周辖制。其二者,斩杀大将军高敬泽,使这谋反逆贼伏法,还天下河清海晏。
至此,太子之名愈盛,如日中天,世人对其身份再无置疑的余地。
这世上,也仅有如此一个贺成渊,大周战神,不败之将。
而肃安帝为天下之君主,竟听信谗言,不顾江山社稷,放任高敬泽与回纥勾结,里应外合,意图谋害太子,险使安西、安北两地陷于敌手,此情此状,何其荒谬,自太.祖立国以来,闻所未闻,直令天下百姓瞠目结舌。
或许,这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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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的秋末了,但这一天的太阳还是很好的,晒在荒野平原的草木上,带着一层淡淡的金色。风从天边而来,金色的草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流云从远方来,在风中慢慢变幻着苍狗与白驹。
大战过后,云淡风轻,看过去什么都是好的。
如果身后的那个人能安分一点就更好了。
方楚楚骑在马上,扭了扭腰,娇嗔道:“不要老掐我腰,怪痒痒的,说是和我出来骑马看风景的,你这一路,左摸摸、右摸摸,到底在摸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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