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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十点四十还有个会,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杜若的妈妈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又抬起眼看自己的女儿,“还是支教那边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下,多媒体室里的几个老师都脸色古怪起来。
    黛文婷被骚扰、江昭辉挨打的事情在网上很是喧闹了一阵,到现在偶尔还能看到新闻。虽然新闻里将他们的名字都做了化名,但红星小学的名称没有改,网上也有照片,只要是关心儿女的,一看就知道是他们支教的学校出了事。
    但是杜若的妈妈却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没遇到什么问题,就是和你报个平安。”
    杜若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她的同事们,收回目光后语气也变得平静起来,“我这边都挺好的,同事和学生都很好相处。”
    “没问题就好。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当初是你自己要支教的,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遇见困难,你也要咬牙走下去。”
    画面上的女人频频看表,再看女儿一副“我无话可说”的样子,丢下一句“时间到了,我要去开会了”,就挂断了视频。
    杜若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个被家里人挂断视频的老师。
    场面有些局促,几个老师连大气都不敢出,不明白杜若和她的妈妈怎么那么冷淡。
    为了打破这个沉重的气氛,秦朗打了个哈哈,迅速转移话题。
    “该轮到苏丽和家里人视频了,她经常说她想家了,肯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吧,哈哈……咦?苏丽人呢?”
    秦朗干笑了一半突然顿住,纳闷地问,“刚刚不是还在的吗?”
    “刚刚杜若视频的时候,她说她肚子痛,去上厕所了。”
    黛文婷小声地说,“我们要等她吗?”
    他们等了半小时,苏丽都没回来,坐在多媒体教室里又挺无聊,也就自然散了。
    到了十一点,苏丽才出现,这一天秦朗有意无意问过几次视频的事,都被苏丽支吾了过去,他是个体贴的人,遂就不再提。
    其余几人,江昭辉一颗心都在黛文婷身上,黛文婷是个不怎么主动的人,杜若更是完全不关心别人私事,于是苏丽和家人视频的事情就这么被忽略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上课,几个老师拿着学校的花名册,一个个核对学生们家长的姓名,并登记起孩子们父母的名称,告诉他们以后就可以在多媒体教室和父母们通过手机、电脑和屏幕与父母们通话、见面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钱。
    让几个老师心酸的是,百分之八十的孩子,都能一口背出父母中某一人的电话号码,有些父母两人的手机号都流利地背了出来,他们并没有多少打电话的机会,能这么快背出来,明显已经在心里记住了许多遍,已经深刻到不假思索的地步。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有些是父母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换手机,没办法确定现在号码有没有换,有的是年纪太小,完全不明白手机号码是什么,没办法,几个老师只好去找张校长,拼拼凑凑的,八十七个学生,要到了七十四个电话号码,也算是很大的成绩了。
    然后,秦朗便请来了张校长,当着他的面,拿着捐款新买的手机,一点点教他怎么登陆学校的微信,怎么一个个申请添加好友,将这些学生家长的电话号码输了进去,发送了“我是红星小学老师”的申请。
    在孩子们焦急的盼望下,一天一夜过去了,只有十几个学生家长通过了回复。
    从这边农村里走出去的父母,文化程度都不高。因为地处西北,他们去打工的城市大多是成都、西安这样的城市,工作非常辛苦,工资却普遍只能温饱,买个手机就不容易,智能的更是难得,有智能手机又会用“微信”这种工具的家长,只有五分之一。
    于是和父母成功联系上的孩子就能高高兴兴地和爸爸妈妈视频了,其他联系不上的孩子就只能扒在多媒体教室的窗子外,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屋子里的孩子们用本地的方言和爸爸妈妈聊天,有些孩子看着看着,就开始抹眼泪。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对比,就放在那里,是不会痛的,因为所有人的痛都一样。
    然而,一旦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就在眼前却求而不得,那痛就会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就像是被压抑太久的洪水突然决堤,轰然而来。
    思念、痛苦、委屈,如洪流一般排山倒海,哭也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只是面无表情地一边看着屋子里的孩子,一边无声地抹着眼泪,却更让人心疼。
    站在走廊那头的杜若,眼眶也渐渐红了。
    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他们的悲伤和委屈。
    “杜若,你去干吗?”
    准备和她一起去多媒体教室看看的苏丽见杜若掉了头,追上几步,茫然地问。
    “我去打电话。”
    杜若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她从抽屉里翻出花名册,握着自己的手机,到了村门口,开始对画着X的电话号码,一个个的给学生的家长们打电话。
    第二天,通过微信申请的家长涨到了二十多个。
    但不够,还是远远不够。
    就连最迟钝的苏丽,都感觉到了杜若的焦躁。
    “杜若,不就是联系不上吗?这也是客观条件造成的,有些家长就是没有智能机或者不会用视频通话啊,孩子们不会怪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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