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之间拘谨又小心翼翼的关系,在这通电话后也有了微妙的改变。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母女二人都开始愿意坦率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打完电话,杜若已经冻得鼻头都红了,她搓搓手,跺跺脚,小跑着回到了学校的廊下,准备装个热水袋回宿舍里去。
一到廊下,迎面又遇到了秦朗,避无可避,两人打了个照面。
打量着杜若冻得直抖的样子,秦朗露出了然地表情。
“跟家里打电话了?”
杜若做什么事都不避着他们,唯有和自己妈妈打电话时会远远地离开众人,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杜若点了点头。
这时候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以秦朗的情商,自然是想一想就知道。
“辛苦你了。”
他诧异与杜若的选择,带着钦佩地表情说,“孩子们会感激你的。”
杜若身上的冷已经缓了过来,听到秦朗的话时,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搞错了,不是孩子们会感激我,而是我感激他们。”
她的笑和她的人一样,淡如菊,轻若月。
有些话,在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既像是埋怨,又像是矫情。她从来就不是个会煽情的性子,许多话在电话里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只能继续藏在心底。
她想说,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支教经历,她可能永远也不能理解母亲当年的选择,她和她的母亲,终其一生,可能只是熟悉又陌生的甲乙关系。
她想说,原来自己不止长得像她,想的也像她。
她想说,因为这次支教,她见到了默默选择家庭而留守的女人得到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因为这次支教,她知道了什么叫“放下砖就不能养活你,拿起砖就不能拥抱你;”
因为这次支教,她明白了什么叫“负责”,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在这里汲取了很多,见识到很多优秀的人,他们曾彼此陌后然后又各自熟悉,她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敬业、责任、胸怀、奉献、包容、谦逊和幽默,这些是她曾经没有,现在却想努力得到的。
秦朗说,孩子们会感激她不放弃他们,她却想说,她感激他们,是他们让自己找到了未来继续在“教师”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勇气。
她做出的不是“牺牲”,反倒是满心感激之下的一种“反哺”。
曾经,那个面试官问她,“你认为支教的意义是什么?”,她选择了网上推荐的最“标准”答案,说了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语言。
而现在的她,一定会回答:
——“支教的意义不是付出,而是共同成长。”
因为,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她终于和过去的自己达成和解。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时候真的是“养儿方知父母恩”,比如我小时候,很少被父母带出去旅游,我爸妈每次出去都不带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埋怨这个。后来我自己有了孩子,我的儿子很乖,我的女儿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皮,然后每次出门的时候我简直想跳车(自我嫌弃),吵闹到影响了一飞机一车厢的乘客不说,一落地还老是不管不顾自己跑,什么都好奇,一不留神人就没影子了,心累不爱,瞬间就理解了我爸妈为毛不带我,再也不埋怨了︿( ̄︶ ̄)︿。
我想说,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人生,有些人选择了“付出”,也有一种选择是“实现自我”。在定义“女儿”、“母亲”这样的身份时,还有一种定义就是“我自己”,希望大家都能勇敢的选择“实现自我”。因为当你成为一个很好的“自己”时,你也会成长为别人眼里的“骄傲”,也依然会是一个“好母亲”、“好妻子”,也会成为儿女眼中的“标杆”,并不是一昧“付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譬如杜若,也许她觉得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淡漠,但不可避免的是,她的母亲是个很优秀的人,她在成长过程中不自觉的以她的母亲作为“标杆”,渐渐也长成了一个优秀的人,虽然她不这么认为。在某个成长中的阶段,她自然而然就会和一切达成和解。(比如钢铁侠和他的父亲?)
第77章 梦想VS攻略(上)
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杜若一身轻松,倒是要走的秦朗和苏丽一副表情沉重的样子,尤其是苏丽,拿着每一张卷子都翻来覆去,批改卷子的人要比写卷子的人还认真。
她负责的是高年级的考场,三年级以上的作文题目是一样的,都是“我的梦想”。
原本是想用“我的老师”的,但听说这个题目去年支教的李老师他们用过了,便将其改成了“我的梦想”。
苏丽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人,现在更是每读一篇作文就要红了眼眶半天,看着张小虎长大后想变成“飞人”,刘小丫希望妈妈“有一天终于攒够了买房子的钱接我去住”的梦想一个人悄悄抹眼泪。
更有一些“希望爸爸病能好”、“希望我能一直读到大学”、“希望我姐姐不要嫁人”之类的梦想,本身就像是某种**。
“都怪我,就不该选这么催人泪下的命题作文的!”
秦朗一边给苏丽递纸巾,一边试图调剂气氛,“当初定个什么‘我最难忘的一餐’就好了,保准全是写那顿自助餐的!”
苏丽接过纸巾,眼泪却一直擦不干,为孩子们经历过的苦难和孤独,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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