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上下祖母开始领着我们外出访客,虽是些亲近人家但也很有讲究,为此祖母特地给了个专门陪着出门的大丫鬟。”
刘玉真变看着他,见他还是没有明白于是详细解释:“及笄的前两年,母亲放手让我管着她的嫁妆,管着几处宅院几个庄子铺子,大房上下一百多庄仆和下人们。”
她一个个的掰着手指头数,“管着送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们、姑父姑母、表兄弟妹们、还有亲近不亲近的其他人家的见面礼、节礼、生辰礼、抓周、及笄、加冠、喜丧……
“这便是当家主母最要紧的,中馈。”
陈世文这回明白了,有几分恍然,见他神情专注刘玉真继续道:“这并不是一夕顿悟可成的,几年甚至是十几年,而在此期间似桂枝这样识字稳妥的丫鬟帮了妾身许多忙。”
“而且她们的身份也与院子内外千丝万缕,譬如妾身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桂枝的爹是刘府几辈子的家生子,她向来是跟着出门的,机灵得很。”
说完了桂枝又说春杏,“春杏是母亲给的,管着日常衣裳首饰各处赏赐,这些年从未出错,她的爹娘兄弟如今在京城当差。管着我和母亲在京城的嫁妆,虽然外祖母也有看顾但是忠心的下人必不可少。”
两个秋字打头的丫鬟刘玉真略过,“至于另外两个是临出门前老太太给的,女红很好,如今快要冬至了,我让她们先紧着长辈们的衣裳鞋袜。”
最后,刘玉真总结道:“如今风调雨顺,买一个五六岁的小丫鬟死契约七八两银,不用月钱管着吃喝及四季衣裳便成,活契不过二三两。”
“买回来教好规矩放在哥儿姐儿身边,小孩子心思浅,主仆一起长大最忠心不过。在府里头的时候,这些买来的都不会马上放到主子们身边,他们还有更亲近的‘家生子’可用。”
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什么都说,陈世文已经明白了刘玉真想说什么。
他是小门小户的想法,家中银钱不多,孩子们之前有祖母现在有她帮着照料,日常不过是吃喝玩耍等小事,看着不受伤便罢了,实在没有必要添什么下人。
费钱财不说还费心思。
但刘玉真是大户人家的想法,买个下人回来不指望他们现在就干活,而是要培养他们作为以后小主人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的确是从小养大的好,知根知底的。
见他明白了,刘玉真最后点明:“在大户人家的后宅之中,姑娘们身边的丫鬟不仅仅是伺候人的,一个人哪用得上十几个人侍候呢?她们还要帮着姑娘管家,待姑娘嫁了人,她们也要帮着姑娘巩固地位。”
最常见的是嫁给姑爷身边得力的以及给姑爷做妾,当然这个就不用说给他听了,反正她是不会允许身边的丫鬟给他做妾的,多膈应,有个大丫鬟有那意思在府里就给嫁了。
“女儿家的教养就和她的嫁妆一样,从一出生就开始了,除了德言容工之外,管家理事也顶顶要紧。”
“夫君如今是举人,慧姐儿也有大姐姐留下的嫁妆,往后定会寻个好人家。女儿家的教养向来由母亲做主,妾身既应下了会待他们如亲儿,那慧姐儿的教养就应如我一般,母亲怎么教我,我便怎么教她。”
这时代的大户人家女子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学的,就是所谓的教养,教养好的女子百家求,教养不好的无人问津。所以“五不娶”里头就有“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刘玉真可不想将慧姐儿养成村姑,那就是害人了。
“慧姐儿说想要读书,教她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刚刚都还记得呢,瞧着那些笔墨纸砚时也是一副羡慕模样,这正正好,妾身预备着现在给她开蒙。”
“若是再过两年她还大字不识一个,仪态全无那妾身可就不敢带她出门了,至于康哥儿年岁的确小了些,又是个男孩,开蒙倒罢了但往后读书科举妾身确实不知要如何安排,就看夫君你的了。”
说完了这些,她又道:“至于夫君你说的这大些了再配个人伺候,我是不能应的,反倒是家里的四妹妹,若想着将她嫁到大户人家,她的身边也要放个人了。”
不过陈世文这样的情况,除非是考中了进士,不然在乡下长大的四姑娘很难嫁到大户人家里头的。
陈世文沉默着,康哥儿年岁尚小,确实不急,但慧姐儿若是再拖下去,可就真的会变成刘玉真所说的那般模样了。
此前刘大太太与他提及续娶一事时也是专门提到了慧姐儿,丧妇长女不娶可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诗书他的确可以自己教,但是后宅里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懂,也就无从谈起了,至于家里的其他人,母亲、大嫂和四妹都大字不识一个……
对了,还有四妹,也要问问爹娘是个什么章程。
想了许久,陈世文问起了另一件事,“今日在娘子闺房的架子上,看到了一本《庆律》,”他斟酌着说道:“我记得刘家的族学是要学完四书五经之后才学这个的,娘子你当年并未学过,那是后面学的吗?”
刘玉真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疑问道:“夫君怎么知道的?哦,妾身想起来了,祖父致仕回乡后在家中设族学教导刘氏子弟,那时妾身与诸位姐姐年纪尚幼,确是在族学中学过几年。”
“后来周家、付家等都送了子弟来,哥哥们也开始学四书五经,祖母觉得女子读四书五经无用,再加上男女七岁不同席,就让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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