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许多苦楚。”
刘玉真叹息,“大夫说他也问了许多同行,有的地方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 叫做‘姑血不回流’, 这意思就是说, 嫁出去的女儿的血脉,不要再娶回来。”
“这舅血也是一样的理,不必为了亲上加亲, 娶舅舅家的表姐表妹为妻。”
“不然, 就会像……”
刘玉真没有明说, 但陈世文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家里的佑哥儿便是结果, 因为他的曾祖母、祖母和母亲, 都来自山那边沟儿庄的张家。祖母张氏是曾祖母老张氏的堂侄女,母亲小张氏是祖母张氏的亲侄女,血脉亲近得很。
他沉默地,想了许久。若是佑哥儿没有出生前,她与他这么说,他许是不会信的,但是如今……
接下来的日子陈世文沉默了许多,时常见他在船上找人交谈,若是遇到了靠岸更是会带着他们下船。看看沿途的城市,尝一尝各地不同的风味,当然还忘不了让下人去购买医书,自己亲去找大夫询问等等。
刘玉真知道他这是在验证她说的话,也不打扰,有时候甚至还会和他一起看,讨论一番。
最后,他终于苦涩地对她说:“你是对的,血脉太近的人成亲,并不好,佑哥儿并不是特例。”
“但此时事关重大,若贸贸然和长辈们说,恐怕他们必会内疚万分。”陈世文搂着她,声音有些沉闷,“当年大嫂嫁给大哥,是祖母和母亲一力促成的,若是母亲知道了定会觉得是她害得佑哥儿如此,若是因此怀愧在心,有个好歹那就追悔莫及了。”
“不但如此,传开后有些娶了表姐、表妹的人家恐怕也会有休妻之念,即使不休妻,也会为了子孙着想娶平妻、纳妾以延绵子嗣等等。”
“那些女子与孩子何辜,所以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但这一时间,陈世文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与他的苦闷相比,刘玉真倒想得开些,建议道:“那你可以不和长辈们实话实说啊,放任自流是不可以的,咱们既然知道了,不说这心里就过不去。”
“但若是说了,也会害了一些人,所以你可以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陈世文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那要如何?”
刘玉真忽略发烫的耳朵,想了想道:“譬如你可以和长辈们说,在京城里的时候你听太医提起过,如果娶远一些地方的媳妇,水土不同生出来的孩子更为聪慧,读书更好。”
“让家里往后也这样做,这样的话不管是家里的下一辈还是族中、村里、甚至是整个县城,有你这个新科状元做背书,那许多人家为了子孙着想,肯定也会倾向于娶远地方的儿媳妇。”
越说刘玉真的思路越通顺,转过了身子看着他道:“你觉得如何?”
“聪慧的孩子,”陈世文看着她,目光灼灼,“便是如你这般吗?若是如此,那往后我们的儿媳妇都得在京城找才好。”
这话听得刘玉真耳颊绯红,瞪了他一眼道:“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你胡说些什么呢!”
陈世文没有胡说,他是真的有此感觉,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觉得刘玉真是世间少有的聪慧女子。
她的聪慧,不是内宅里头的小机灵,而是真正的,比许多男子,甚至是他还要聪明。某些让他觉得为难、毫无头绪的事在她这里都是简单的,有办法的。
这让他心头欢喜,靠近了她的脸颊,柔声道:“真儿,能娶你为妻,是我陈世文之幸。”
刘玉真有些不自在,推了推他,“你莫要靠我这样近,热得很。”
陈世轻笑,却是没有放开。
……
陈家
陈世文考中了状元,县衙的人敲锣打鼓吹吹打打地来报喜,县令、主簿、教谕等都来了,其他的姻亲故旧就更不必说了,陈家的门槛都差点被挤破,整个村子也好好地热闹了一番。
得知陈世文他们正在家来,已经搬去镇上的二房也短暂地搬了回来,二房一家几口也是满心喜悦,与有荣焉。
眼见着他们到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张氏一天打发三回人去村门口守着,到了日子时不时都要问上一句,“可看到人了?”
钱树如今相当于陈家的外管事,每天都去村门口蹲守,为了不漏了人,差点就让他婆娘送饭去了,听到老太太这样问连忙回道:“还没呢,今早上没见到人。”
“哦,”张氏失望,脸上难掩担忧,“按理说昨日就该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曾老太爷和老太爷陈礼忠都在抽着烟斗,陈礼忠用三儿子送的金烟斗抽着大儿子孝敬的烟丝,听了她这话回道:“急什么,这几日都在下雨,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就来了。”
侍候她的丫鬟也跟着劝道:“是啊,老太太,过两日也就回来了,不但三老爷、三太太回来了,还有二姑娘、二少爷、四少爷、五少爷也都一起呢。”
这丫鬟说的姑娘少爷们就是京城的几个孙辈了,陈家经过这么些年,已经摆脱了脚上的泥成为‘书香门第’了,所以这家中子弟的排序也正经了起来。
男女分开排行,芙姐儿是大姑娘、慧姐儿则是二姑娘,二房后面生的杏姐儿就是三姑娘。
男丁这边宇哥儿是大少爷、康哥儿则是二少爷、佑哥儿就是三少爷、瑾哥儿和瑜哥儿分别是四少爷和五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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