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视着脸上同样带着愁苦之色的刘延铮, 抓着他衣襟手缓缓放松, 扑倒在他的怀里, “大爷,那是我们的儿子啊, 他明年春天就要考秀才了,将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若老爷真的被定罪,那是要杀头的吧?远哥儿这辈子就毁了,我们的孙子, 曾孙,都毁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刘延铮自然是比颜氏明白这里头的道理,也反对过,挣扎过, 但今日在祠堂的不是大房母女, 而是准备充分的陈文博陈大人。
所以他的挣扎被轻易瓦解了。
“莫怕,”他拍了拍颜氏的背脊, “如今老爷还被关着, 要等到明日才送到衙门, 我们还有机会,我这就去求他们,我去求一求他们……”
……
“五妹妹……”颜氏欲言又止。
刘玉真却伸手阻止了她的话,“大嫂, 我还称呼你一声大嫂,但若你想说的是刘二老爷的事,那就不必开口了,免得伤了这最后的一点薄面。”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两家,也就仅剩下那一点点基于血缘的薄面了,比纸还要薄,吐口唾沫星子就破了。大嫂你想说的话可要想好了再开口。”
颜氏咬紧了牙,缓缓跪了下去,“五妹妹,我知道老爷是罪有应得,但远哥儿他们几个是无辜的啊!你可还记得远哥儿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还给他做过小衣裳。”
她抬起一双红肿的眼,“他来年就要考秀才了,将来也和五妹夫一样有出息,五妹妹,你就发发慈悲,看在远哥儿的份上……”
看到刘玉真板起脸就要发怒,颜氏又前行几步,急忙补充道:“我们不是想要为老爷求情,就是想着能不能不往衙门里送,按照族规处置,让他后半辈子都在庄子上,祈福恕罪。”
“我们愿意给大房送来东庄作为赔礼,这也是为了瑞哥儿着想啊!瑞哥儿将来也是要科举的,有那么一个二爷爷,他就会像远哥儿一样,考不了秀才的啊!”
刘玉真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下方的颜氏,语气微凉,“大嫂,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你说得对,也提醒了我,二老爷的事的确会影响到瑞哥儿。那干脆我们就分宗吧,分了宗就是两家人了,那不管你们刘家如何,都和我们没有干系。”
“这样也就影响不到瑞哥儿科举了,大嫂你说好不好?”
……
在床榻上躺着的二太太小王氏听到消息后急匆匆地来到了老太太房前,不住地朝里面张望,看到有人出来后更是上前几步,急问道:“老太太醒了吗?”
出来的丫鬟摇了摇头,“老太太还没醒。”
“我不信!”二太太推开丫鬟,几步走了进去,大声喊道:“娘,娘——”
坐在老太太床沿给她擦汗的一个老嬷嬷站了起来,为难道:“二太太,老太太还没醒呢。”
刘家的定海神针,刘老太太仰躺在床上,不过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她看起来又老了许多,头发灰白,嘴唇泛青,手指如枯枝一般。
二太太不相信般伸手推了推,“娘,娘您醒醒啊,您醒来拿个主意啊!”
……
刘延铮和颜氏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刘家,罗氏焦急地迎上前来问道:“如何?大嫂,五妹妹可应了?”
颜氏呆滞地摇了摇头。
“啊……”罗氏顿时露出失落的表情。
刘延镇更是狠狠地砸了一下案几,“那我们现在要如何?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看着老爷被送走,然后看着我们刘家败落吗?那我们将来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听到这话的二太太停住了脚步,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郑家的,有些茫然地问道:“我让你去打听的,老爷会被如何处置,可有了信?”
“太太,”郑家的也是一副惶惶然的模样,“我那当家的去寻了衙门里头相熟的师爷,都说如今的县令是个刚正不阿的,上个月才将一个凶徒发配充军。老爷这事多半是个流放,流放充军呢!”
“流放,老爷自幼锦衣玉食,哪受得了那样的苦楚……”二太太低垂着头,转身缓慢地一步步往回走,“我刚嫁进来那会儿,曾听姑母提起过家里之前的事。”
她笑了笑,“老太爷长得俊,去府城考秀才的时候被当时的王家嫡女,也就是姑母一眼就相中了,不顾家里的反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了过来。后来果然,老太爷又考中了举人,咱们老爷就是老太爷考中举人那一年出生的,可谓是双喜临门。”
“那会儿先老太太还在,便直说王家女儿旺家,把手上带着,刘家传了几辈子的一个银镯子褪下来戴在了姑母的手里。后来我和大嫂在一年里先后入门,铮儿先出生,于是那个镯子就给了我。”
二太太好像有些不记得了,转头又望向寸步不离跟着她的郑家的,疑惑着问道:“对了,那个镯子你放哪儿了?”
“在库房里头呢,装着零碎物件的箱子里。”郑家的花了会功夫,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
二太太松了口气,“那待会儿你去找了来,也是时候传给铮儿媳妇了。”
“是,太太。”郑家的低声回答。
二太太在府内走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各处,走到半路瞧见同样神情惶恐的殷姨娘还友好地朝她笑了笑,直把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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