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北府发生两件大事。
其一,顺帝亲临。
其二,大魏长生殿,一夜之间,消声灭迹。
苏琉玉骑在前去大齐的官道之上。
一身劲装,神色肃穆。
她身后没有御驾,只有从京中赶过来的斥候将士。
“皇上,歇一会吧,日头正热,仔细身子。”
司马锐骑马来到苏琉玉身侧。
魁梧的身子笼罩出大块阴影。
苏琉玉点点头。
“也好。”
这些人,自九月十五当日拿到密令,就赶了过来。
直属皇权,从不问打谁,只听吩咐。
苏琉玉说去大齐,一伙人一路人一个字都没问。
“急报——”
“急报——”
“急报——”
突然,自官道之上,响彻一匹铁骑之声。
速度之快,马蹄扬起尘沙滚滚,声音由远到近,不过须臾之间。
苏琉玉心下一沉。
看着赶来的长白铁骑。
“何事?”
那人一下子跪了下来。
“西北突然爆发霍乱,还请皇上速速回京。”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怎么会有霍乱?”
“皇上,真的出大事了,西北一片全部受灾,民心不稳,还请皇上回京主持大局。”
民心不稳。
“一旦大魏面临亡国之难,陛下无力相救,这皇权,这民心,便一击就碎,这乃人性。”
那老神棍的话,又响彻在苏琉玉的脑海。
她望着这官道。
往前,是大齐边境。
往后,是大魏百姓。
她死死的捏住马上的缰绳。
“皇上,还请回京!”
这声一出口,司马锐带着众将士也全部跪了下来。
“皇上,还请回京!”
苏琉玉眼里一片血色。
只觉得全身经脉钝痛,让她瞬间血液凝固。
“摆驾回京。”
她沙哑开口:“斥候军按密令行事。”
为政,民为本,民为先,民为重。
她不能走。
苏琉玉死死掐住手下的缰绳。
长生殿!
此患当除!
......
大魏,乱了。
瘟疫爆发,让全国陷入恐慌。
病源迟迟没找到。
这瘟疫,极广,极烈。
让苏琉玉束手无策。
广求名医,毫不见效。
甚至因为医药无效,鄂北府已经封城。
下令这日,苏琉玉一晚上都没睡好。
只觉得心口呕血,钝痛难忍。
她眼底全是血丝。
只要一闭眼,都是那些上奏疫情的折子。
虽无民怨。
但全是对天灾的惶恐。
不。
不是天灾。
是人为。
是长生殿的反击。
他们这是在告诉她。
她这民心所向,不过一击就碎。
自责侵袭她五脏六腑,让她整日难眠。
她合衣起身,实在睡不着。
陈韶柔被她的动静惊醒,问了一句:
“皇上,可有吩咐。”
“无需伺候,朕去御书房。”
九月之天,晚风微凉。
苏琉玉推开御书房大门。
没去看案台上各州府的折子。
她细细沿着朱墨。
展开纸,提笔而落。
笔劲苍劲,一笔笔,都分外有力。
墨迹晕染开来。
三个大字浮现在纸面上。
“罪已诏”
第三百零八章 罪已诏
罪已诏。
历代帝王引咎自责的诏书。
颁布天下,记载千史。
大魏开国数百年,下此诏,还是第一次。
皇权一统,没有哪位帝王,愿意把自己的过错,公然告知,公然悔过。
苏琉玉看着其上三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始写。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上位初,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然今疾疫之灾,朕甚忧之,却愚而不明,咎在朕助不逮。”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
“若使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罪诏,字字泣血。
苏琉玉自考学到入朝,一路顺遂,但这次,因为自己之过,冲动之言,导致鄂北府疾病成灾,她万分悔已。
下此诏,告天下,承认自己之过,她下了很大的决心。
天慢慢亮了。
外面阴雨绵绵。
守门的小太监看到御书房门被打开,急忙跪下。
“皇上,可要入朝。”
苏琉玉抬头,看着这阴霾之天,摇摇头。
“颁朕令,休朝三日。”
她又把诏书递给他。
“此诏,即刻下达各州府县镇。”
小太监起身,接过诏书,准备先随苏琉玉去承明殿就寝。
“不用跟着,朕不回承明殿。”
“皇上去哪?奴才随行。”
“太庙。”
大魏,九月末,顺帝颁布‘罪已诏’,安稳民心,罢朝三日,入太庙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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