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马上转脸,冲广场上的人挥挥手:“各位,别着急啊,请听我说!”
“用贝壳换麦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你们想换,拿上你们的贝壳,到神庙的仓库跟前,我以神.的名义承诺,你们可以随时换到你们想要的麦子。”
好多人已经急急忙忙地准备回家要拿口袋去了,听见这话,他们放缓了脚步——如果什么时候都可以换,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我再提醒你们一句,如果你们把贝币换给了神庙,将来再想换回来,就做不到了。”伊南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贝币的使用受制于人,那么就应当逐渐减少对这种“代币”的依赖。
她的目标是,让这种贝币在自然流通的过程中慢慢减少。
等到将来金属货币出现,现在的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真心觉得贝币方便的居民们,如果你们真觉得有需要,奉劝你们暂时先不要换,等到实在需要麦子的时候再换也不迟。”
“反正呀,这神庙的仓库一直都在这里。这一枚贝币兑换20席拉的小麦,也不会变。早换和晚换,都是一样的。”
听见伊南这么说,马上有人改了主意。
“是呀,以前咱们着急,是因为埃利都的人不承认这些贝壳了。但是现在女神承认了,贝壳的价值就和以前一样,咱们没有必要换啊!”
“是这个道理,像咱们这样做牛羊生意的,难不成以后还用堆成小山似的麦子来做生意吗?”
“对,这些贝币咱们先留在手里。反正女神也说了,啥时候来换都可以。”
仓库跟前的长龙,顿时变成了“短龙”,只有几个急需换些生活费用的,手里拿着一枚、两枚贝壳,只打算少量地换一些麦子。
这样看来,今天在神庙仓库上演的“贝壳大兑换”,可能只会花费一千席拉不到的麦子。
伊南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贝壳之所以能够作为货币,是因为它在乌鲁克与埃利都两座城市之间,存在一种世人默认的互信。
一旦埃利都人失信,这种信任基础崩塌,贝币也就不值钱了。
而伊南的做法是,用神庙的小麦库房给贝币做背书,重新建立起这种信任——那么,不管这贝壳是从哪里来的,是埃利都出产的还是乌鲁克没有的,只要伊南肯让它来换神庙的小麦,那么贝壳就依旧有其价值,照样可以作为流通手段使用。
于是,伊南以一千席拉不到的麦子——差不多也就一个立方这么多吧,稳定了整个乌鲁克的情绪,解决了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史前”金融危机。
伊南: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厉害!
这时,她一眼瞅见扛着擀面杖的大婶儿依旧在排队,知道面包房那样的小本生意,很难使用贝币这样的货币。
但如果不使用贝币,目前市面上可以用来交换的商品价值又很混乱,整个乌鲁克很难形成稳定的“金钱秩序”。
而这确实是她现在顺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各位,请告诉我们,平时你们最需要的,最离不开的是什么?”
伊南站在高高的神庙阶前,朗声问她面前广场上的居民。
“麦子!”乌鲁克的百姓们齐声回答。
“甭管是大麦还是小麦,只要是麦子,都是我们离不开的。”
乌鲁克人的回答,直接反应了“民以食为天”的本质。
“那么我问你们,以后你们愿不愿意用一‘席拉’的麦子来衡量你们物品的价值?”
大家相互看看,努力尝试理解女神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假设你想要挑中了一头羊,想要买它,认为它值120席拉的麦子。刚好你的手里有一头牛想要卖出去,你和羊的主人商量了一下,都认为这头牛值200席拉的麦子。那么,你们双方交换牛羊的时候,羊的主人还需要补给你80席拉的麦子。”
“我这样说,能明白吗?”
神庙跟前,反应慢的还在观望,反应快的已经狠狠地一拍大腿。
“懂啦!”
家中饲养牛羊的乌鲁克人,这时像是解决了一个世纪难题一样,高举双手,高声说:“我们最最聪慧,最亲爱的女神啊,您解决了一个最麻烦的难题啊——”
伊南稍许有些哭笑不得:她解决的,可并不是什么哥德巴赫猜想呀。
她解决的,竟然只是怎样用一头牛,来换一头羊的问题。
但这看起来真的解决了乌鲁克人最棘手最麻烦长久得不到解决的问题。
有些人甚至像新年庆典那天一样,高兴地唱着歌转起圈子来了。
“那么也就是说,一枚贝币值20席拉的麦子,羊主人补给我四枚贝壳其实也行,并不一定非得背麦子。”马上有人举一反三。
“这不就结了,看来这贝壳还是挺有用的呀!”
扛着擀面杖,站在神庙仓库跟前的大婶渐渐也反应过来:“等等,用这法子,是不是我的面包也都可以标价了?”
“别闹!您那面包,且得五个才能抵上一席拉的麦子吧?”
大婶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可以给我家的面包标上,五分之一席拉的麦子。”
伊南差点儿伸出手给这位大婶鼓掌——说得太棒了。
她想想也十分开心:巫师丹当初为苏美尔的子民们选择了六十进制,这意味着苏美尔人对分数,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有一种天然的敏感,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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