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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窝头时隔多年后,再一次看到廖先生时,已经是康元四年了。
不算保康三十年的那次额外加的恩科,康元元年的乡试里,廖先生是参加了却没考上。再之后,他关闭了私塾,认真的苦读了三年,终于在康元四年的乡试里,以济康郡第九名的好成绩,成功的考上了举人。
其实,他这个做法挺冒险的,甚至一度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
这主要也是因为廖先生不年轻了,他跟魏大牛是同辈人,只是因为年轻时候遭遇意外,这才成亲晚生孩子晚。但事实上,在他决定关闭私塾潜心做学问时,就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又因为他学问扎实,本人又自觉科举无望,就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私塾里,那会儿他的私塾已经办得像模像样了,贸然关闭不光是家中断了收入,更是几乎绝了自己的后路。
这大概就是破釜沉舟吧。
但因为他本人坚持如此,加上这些年来他也攒下了一些家当,最终家里人只得同意。
三年过去了,终于在康元四年的乡试里,他取得了惊人的好成绩,并在这之后,略收拾一番便往南边来了。
而彼时,廖先生已经是五十高龄了。
时隔十几年,连窝头这会儿都三十二岁了,人说三十而立,他倒是真的一个都没落下。事业家庭儿女皆完美,但对他而言,长辈们各个身体康健才是他最大的欣慰。
廖先生来访,窝头自是高兴的邀他留在自家客院里。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年末了,廖先生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是跟其他应考的考生过来的。托窝头和闵同窗的福,廖先生跟省学那头联系上了,如今正跟省学的那些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
省学……
窝头面露尴尬之情。
省学太绝了,明明一个两个的学问都不错,却真的跟犯了太岁一般,愣是每一届都没人出头。上次算上开恩科,连着两次科举,他们依旧是空手而回。倒是有人不甘心,盘算着身上带的钱也够用,索性不回济康郡了,留在南陵郡继续做学问。
据说,那次之后,省学遭到了一些清洗。学生们倒是还好,先生却是倒了大霉,有些被调到了下头的官学里,也有则索性被劝退了,倒是府学那头的不少先生调了上来。
这也算是变相的保全省学的能耐吧,学生不好就换学生,先生不好就换先生。只是,前头那些年虽然不曾做过这样的大清洗,小范围内的换人还是经常做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该倒霉的依旧倒霉着。
窝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了廖先生,让他留在了老魏家的客院里。
见窝头执意如此,廖先生说了实话,说是担心二人走得太近,平白遭了外头的闲话。
“先生大可放心,我如今压根就不在翰林院了,甭管我结交什么人,都不会被人非议的。”窝头笑着道。
这话却是大大的出乎了廖先生的意料。
其实,这十多年来,包括廖先生在内,还有闵同窗等人,都不曾跟窝头断了联系。当然,所谓的联系也仅仅是靠书信维持着,再多却也是妄想了。
闵同窗最初是在七品官的位置上蹉跎了,待了两届后又辗转了多地,几乎将这辈子的苦都吃了,终于在两年前升了官,如今已经是堂堂知州大人了。
在本朝,知州属于从五品官,闵同窗也算是熬出头了。而且他年岁不大,比廖先生还小了两岁,仍还有上升的空间。最重要的,从五品官已经拥有了回京述职的权利,用不了多久,最晚明年就能跟窝头等人碰面了。
还有跟窝头同一届的那几人,或是已经彻底放弃了科举,但更多的人一直都在努力着。显然,努力还是有回报的,窝头认识的那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有了成绩,是没法跟他比,但里头最差的也是个七品县令了。
都不差……
“你离开了翰林院?”廖先生满脸的惊讶,要不是窝头看起来情绪很好,他都不敢追问。
在很多读书人看来,翰林院几乎是他们毕生的追求了。如果说,高中举人、进士就是祖坟冒青烟了,那么能进入翰林院……祖坟都该上天了吧?
廖先生怎么也没想到,窝头竟然已经离开了翰林院,他还认真回想了一遍上一次的通信,确定那会儿窝头并未提及过此事。
没提及当然是因为事发突然啊!
窝头本来也没打算隐瞒,当下便答道:“我如今任京兆尹一职。”
廖先生:……………………
他懵了。
在此之前,窝头在翰林院已经是四品官了,且上头有意培养他,待翰林院掌院学士几年后退下来了,继任者不出所料就是窝头。
也正因为如此,廖先生先前才会这般震惊,因为在他得到的消息里,窝头应该是在翰林院至少要再待个十几年的,毕竟他年岁轻,哪怕成了掌院学士后,也不会立刻离开,怎么着也该是在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里,升到内阁去。
非翰林不入内阁……
本朝倒不像前朝那般苛刻,但窝头走的路,却是很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当然,这里头不包括那些酷爱权势金钱的人,要知道,走这条路既没权利更没钱财,倒是像闵同窗那般,已经做到了知州,几乎是一方的土皇帝,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但廖先生不是那种热爱权势的人,他更羡慕窝头那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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