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年看了裴氏回来后,上官昊对于自己的生母就有了心结,虽说这些年以来,他每次年节时都会去磕头,可却再也没有跟裴氏说过一句话。
他甚至都不太想去见裴氏了,每见一次,他的心都要痛一次,只有回到养母的身边,他的心才会觉得安宁。
他至今都想不通,自己的生母,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刘芳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去吧,先去上课。”
“嗯,那母妃,儿臣告退。”
看着四皇子走远的身影,刘芳忍不住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难为这孩子了。
…………
再一日,宫中的皇子公主们沐休,上官昊便准备这一天去京外看望裴氏,他一大早就骑着马,带着人出城了。可是到了城外才看到平安上官晏他们。
平安,平康长到十岁后,晋宣帝就给他们取了正式的大名:上官晏,上官晁(chao,第二声)。
上官昊看着兄弟们,妹妹们都骑着马站在一旁等着,心里一暖,笑着策马走过去,道,“二哥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上官晏含笑道,“我就知道母妃会让你出京来的,正好暖暖想
要去游山,我们也就一起出来走走了。”
这不过是他们找的托词罢了,去哪里游玩不行,非要去游山?还一大早地在这里等着他,用意不言而喻,他们就是特意过来陪他一起出京的。
上官昊心里原来的那些隐痛,都被他们的出现给彻底消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亲人的爱包裹着的温暖与感动。
上官昊也没有多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抬头忍了忍眼中的湿润,这才低头对大公主上官晈怀里的五公主上官暖道,“暖暖,你难得起这么早,就为了去爬山?还真是变勤快了啊!”
他们是兄弟,他们是兄妹,自然就无需那么多的矫情之语,打趣打趣反而是最好的表达。
上官暖撇撇嘴,道,“四哥,你也变坏了,竟然都学会打趣我了。哼!”
平康上官晁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就你?动不动就找父皇,母妃告状,谁敢招惹你?”
上官暖抬手拍掉了他的手道,“三哥,你就总是招惹我,等着,等我回宫了,我就告诉母妃。”
上官晁拍了拍胸口道,“我好怕你!”
“三哥!”
上官晈无奈,开口道,“三哥,暖暖,够了,天色不早了,赶紧走吧。暖暖不是还想着去内城里逛一逛吗?”
“哦哦哦,对,是啊,那就快走吧,四哥。”
上官昊笑笑,和平安上官晏对视一眼,然后就带头先策马走了,后面上官晁和上官晈带着上官暖,二公主上官曈,九皇子上官晅,十皇子上官星都各自策马紧跟着,众人带着各自的护卫,向着惠明庵而去。
到了惠明庵山下,上官昊自己骑着马到惠明庵,上官晏他们则去了安国寺上香。
让人意外的是,今日方氏也带着张氏过来上香,倒是恰好和他们碰上了。
暂且不说这边上官晏遇到了方氏她们如何,只说上官昊这里,他进了惠明庵,到了裴氏居住的那处偏院,心里头一次十分平静地走进去。
小时候第一次来看到裴氏居住的地方,他还会有些想法,可现在,他已经不会了。并不是来多了,所以觉得理所应当,习惯并且麻木了,而是他觉得,自己的母亲,也许真的要住在这里,她才会按捺下她心底里的那些野心。
若她依旧是宫中的嫔妃,如今的位份肯定不低,那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还有他,二公主上官曈,他们作为她的孩子,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曈曈曾经也想过来看她,可她呢?
上官昊垂下眼眸,心里只感觉一片冰凉,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让他们拥有了一个如此野心勃勃,自私至极的生母,却又有一个待他们掏心掏肺,呵护备至的养母。
人生从来都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个中的冷暖,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上官昊走进了十年来都没什么变化的屋子,转身看着那个如同十年前一模一样,跪在地上诵经的人。
她已经变了。
纵然这里没有改变,可整整十年过去,她,真的变了。
鬓角已经斑白,脸上也有了皱纹,但整体看起来除了憔悴沧桑了一些以外,还更加的刻板严肃了。
用暖暖的话来说就是:看着就好凶。
或者,他应该换个更恰当的词:刻薄。
是的,她看起来模样神态更加刻薄了。
这种刻薄,让他觉得窒息,心中隐隐作痛。
可同时,他也觉得十分无力,因为他知道,他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说服她,只会让她越发的执拗,越发的偏执。
上官昊就这么垂眸安静的想着,直到诵经的声音停下,他才回神,抬眸看着她缓缓起身,站直再转身看着他。
他看了看裴氏的膝盖,常年跪着诵经,已经让她的膝盖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可让上官昊无奈的是,每一回,养母好心做的药膏送过来,她都会将这些东西全都扔掉,从未使用,以至于现在,她的膝盖就如同一个七十岁的老妪一样,站起来都费劲。
可造成她如今这般的,又是谁呢?
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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