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瞪了嫣红一眼,沉声问道:“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莫要胡说。”
“是老爷身边的小厮来俊说的,奴婢不曾胡说。”
宁娘用食指挡在了唇边,脸色凝重示意嫣红:“这事儿往后你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知道吗?往后前院你别去,老爷身边的人一个也别接触知道吗?”
嫣红看宁娘脸色不好,忙不迭地点头。宁娘又问她:“除了我这儿,你还同谁说过这话?”
“奴婢谁也没说过,以后再不敢说了。”
“这便好。朝堂大事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以后在这个家里你只管低头认真做事,少说话,记住没有?”
嫣红也有点后悔,不该听来俊胡吹牛的。她到底年纪小,当时听了也不觉得什么,回头还来跟宁娘邀功呢,现在让宁娘这么一唬,心里不由害怕,脸色顿时煞白。
宁娘看她这般模样,知道自己的恐吓起了作用,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接下来的几日她一直留意着府上的动静,没发现有什么流言传出来。想来这个来俊是看上了嫣红,想与她套近乎,才拿从二老爷那儿听来的事情献殷勤。他若是同旁人说过,此刻大概已是活不成了,他如今既活得好好的,便知这人也不是全然无脑的。
此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淡了下去。宁娘心知肚明,山东的那些官员必定与此次的流民事件有关,王爷私宅里的那些火器枪炮来历不明,也很难脱了干系。只是有一点宁娘想不明白,前朝余孽借三王夺嫡混水摸鱼尚且说得通,这些个总督巡抚又是为何要淌这趟浑水,如今撤职杀头只怕要满门抄展,他们图的又是什么呢?
宁娘到底不是政治家,又整日关在屋里,外面的讯息知之甚少,一时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好在时局总算稳定下来,先前担心的三王开战也终究不曾上演,日子依旧平稳地过着。连她们一家人曾经住过王爷的私宅这事儿也不曾有人提起。
按理说圣上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调查一番,看陆家与此事是否有牵连。可奇怪的是,这事儿似乎从未有人提起,便像故意被压下去一般,听不到一丝流言蜚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进香
转眼便入了冬。
这大半年来宁娘的日子过得还算轻省。银红她们来了后,屋子里侍候的人多了,她也省心了不少。修哥一人住在秋夜雨里,宁娘少不得要操点心。白萱绿意两个大丫鬟自然得跟着,二太太也拨了几个三等小丫鬟过去。宁娘又将身边的朱红和醒儿送了过去。
朱红为人老实做事麻利,宁娘对她极为满意。至于醒儿也是个勤快能干的,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性子却很容易摸透。当初宁娘不计前嫌要了她过去,醒儿一直记在心上,对宁娘格外尊敬。派她去侍候修哥她也不曾有二话,说话做事都让宁娘很放心。
宁娘替她改了名字,如今她叫绯红,跟朱红一样是修哥屋里的二等丫鬟。有这些人在修哥身边,宁娘放心了许多,也能静下心来做些自己的事情。
她如今跟着姐妹们一道习字刺绣,虽说水平依旧一般,但几人的关系已有了很大的改善。除了萍娘那个性子跟她不对胃口外,另外几个姐妹都与她处得不错。尤其是琳娘,自从山东遇险之后,琳娘对宁娘就产生了极大的依恋感,整日里跟她在屁股后头。六月里宁娘生辰的时候琳娘还特意绣了把扇面儿给她。虽说年纪小绣工略显不足,但那配色和布局倒也别具匠心,看得宁娘好生喜欢。
莹娘待她也算不错,平日里话虽少,但她生辰时竟也让人送了一对玉福豆过来。那对福豆胖胖圆圆很是可爱,莹娘指明了她与修哥一人一个。宁娘收了后少不得对她谢了几句,莹娘若有似无看她一眼,重又低下头去写字。
大房里两位姐姐虽然平时对萍娘颇有些挑刺的举动,但对她倒还和善。有时候知道萍娘与她不对付,还特意过来与她交好,像是故意刺激萍娘似的。宁娘对她们并未过分亲近,却也不至于疏远,高兴时也会说笑几位,萍娘在一旁看了难免气闷,一张脸自打上京后就时时拉得老长。
宁娘这里相安无事,修哥那里倒是传来了意外的惊喜。自来了京城,二太太重新为几个哥儿礼聘了先生。修哥便同朗哥几个一道儿每日去先生处读书。
宁娘从前并不知修哥在家读了多少书,只听他说母亲那时也是特意请了学问高深的先生来家里做馆。不成想修哥在读书这方面却小有天分,才不过去先生处几日,便令陆家上下刮目相看。
修哥性子虽软,记性却极佳。头一天上课时文武两哥还想看他笑话,拿了本论语来为难他。不成想修哥当即将书从头背至尾,竟是丝毫不差。两个哥儿有些扫了面子,便存心使坏,竟叫十来岁的孩子背《大学》。听陪修哥同去白萱回来说,书房里只听得修哥清脆的声音响了很久,事后一问才知,他竟将半本《大学》给背了出来。
先生一听之下也是大为惊奇,又连考了他几本书,竟是本本背得滚瓜烂熟。再看他那一笔字也是清秀挺拔,虽则年纪小笔力尚有不足,但比之文武两哥那一□爬字,已是漂亮了不知多少。就是朗哥也有些被比了下去,直赞修哥诗书满腹。
这对宁娘来说真是个意外之喜。之前她一直担心修哥的性子太软,往后只怕什么也做不好。没成想这孩子竟是个念书的天才。在这个年代,男子安身立命的本事不是身世也不是人品,而是学问。哪怕家世再显赫,若自身不能靠功名谋个好前程,家道迟早要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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