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秋霁遣到门外后,宁娘继续踏着满地的狼籍向里走。走过门前这一片混乱后,屋子里面略微好一些。地上干净了一些,但大件的东西,比如椅子被推翻在了地上,胡乱滚到了角落里。比如靠垫,扔得到处都有,有一个居然还飞到了多宝格的顶上。另外那些个衣裳鞋袜之类的,也是扔得满地都是,宁娘乍一看还以为这屋里进了贼了,可再看地上甚至还有金银首饰类的东西,她就知道这必定不是贼人所为。
听方才那婆子话里的意思,这几日莲娘都没出过房门,也不让人进她的屋子,想来这屋子的“杰作”定是表妹所为了。看到这满眼的凌乱,宁娘可以想像她现在的心情,必定比这屋子还要乱上百倍千倍。
她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向里走去。走过正厅里头就是莲娘的卧室,宁娘本以为她现在必定正虚弱地躺在床上,满面泪痕地自怜自艾。可出乎她的意料,当她推开虚掩的门进入房间时,竟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表妹莲娘正坐在梳妆台前,她背对着自己,身上穿一套绯红的袄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她正出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里还拿着根翠玉牡丹镶珍珠的簪子,似乎在盘算着要往哪里插更好看一些。
她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便回过头来,一见到宁娘便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招呼她道:“表姐你快过来,替我看看这簪子该怎么插?你眼光一向好,肯定比我插得要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宁娘见到她这笑容,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慌。她来之前曾设想过会看到的各种情景,像刚才外屋的一片凌乱也是她曾想过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想要扔东西发泄一下。
但她绝想不到莲娘竟会如此这般。她看上去是那么正常,正常得简直有些不正常了。她的笑容灿烂如往昔,就跟她以前活泼开朗的样子一样。可眼下是什么情景,她刚被人发现和萧家二公子有私情,还被人当众戳穿。外面屋子里还有她情绪失控下扔的上百样东西,怎么她现在一副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镇定淡然到让人心惊。
宁娘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莲娘见她犹豫似乎有些不悦,催促道:“表姐快过来,赶紧替我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打扮好,一会儿还得出门呢。”
“你要去哪里?”宁娘边走边问道。
莲娘一下子就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一只手摸着半边脸颊,微微低头道:“我要去见楚家三公子,今夜他会到后头的竹楼去,我非得见他一面不可。”
宁娘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惊得浑身上下冷汗直冒。莲娘刚才说的什么话,她竟然说她今夜要去竹楼夜会楚怀秋?先不说楚怀秋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去见她,再说那竹楼前几日已是一把火烧了,她当时就在现场,难道她已忘记了吗?
宁娘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安的念头,她站在那里嘴巴微张,脑子里“嗡”“嗡”直响。她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莲娘她,似乎已经疯了。
☆、第129章 算计
意识到莲娘精神出问题后,宁娘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上。()
世事变化实在太快,不过几天前她还和表妹有说有笑,可现在她却成了这副模样。宁娘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算不上很亲,因为从本质上来说,那些亲戚和她都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但几年的生活下来,她也慢慢融入了这个社会,并对身边相熟的人产生了感情。莲娘对她来说既是妹妹也是朋友,还是个很谈得来的朋友。宁娘向来喜欢她的天真和活泼,每次和她在一起总会说笑得特别起劲。
可现在她的笑容看起来却让人心里渗得慌,那种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笑容,再怎么甜美都透着一股古怪的感觉。但宁娘暂时不打算刺激对方,尽量装出平静的语气同她说话,只当这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谈话。
“你如何知道他今晚会去竹楼?”
莲娘笑得一脸娇羞:“是母亲告诉我的。她给我看了一封信,是楚家三公子写来的,说他今晚会到竹楼里去。表姐你说这机会可好?我日思夜想都盼着见他一面。如今我既是要被父亲安排出嫁的人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再去见他一面才好。只消见了这一面,我这一生便再无遗憾了。”
宁娘听得出奇:“舅母如何会有楚家三公子写来的信?那当真是他写的?”
“自然是他写的,我虽不识得他的书法,但这楚字我还是识得的。那上面写了几句情话,他约你今晚去竹楼相会。对不起表姐,我偷看了你的信,还要代替你去见他,你不会不高兴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宁娘越听越糊涂了。看上去莲娘的精神是真的出了问题了,她现在说的事情应该是几天前发生的,也就是竹楼着火那一天的白天发生的事情。她现在大约能猜到一些情况,舅母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封信,看起来似乎是给她的。那是一个姓楚的男子写给她的,约她夜里去竹楼相会。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信绝不会是楚怀秋写的。那天两人在竹楼前的湖边相遇时,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他是在向自己道别,不管他们两人之间曾经是否有过情愫,在那一句话后,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或许不久的将来,自己会成为他的弟妹,和他的弟弟过上平静恩爱的生活。而听他那天话里的意思,他也非常赞成自己嫁给楚怀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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