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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臣联姻,大多与党派有关,昔日圣上还在潜邸时,手底下的文臣武将便有许多人敲定了儿女婚事,如今都成了从龙之臣,姻亲两家水涨船高,自是皆大欢喜。温家虽是天子亲信,却远在洛阳,与一干旧臣来往得少了,这些消息知道的便不多。
    她当年是自己相中了温晟道,不嫌他布衣出身,也愿意支持他投笔从戎,两人生逢乱世,照样和和美美过了半辈子。因此丈夫赏识萧琛,与她商议说想要招他为婿,杨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宜的,世家公子多有媵宠,萧家的郎君才华过人,又是洁身自好,只要再添了功名,倒也不算委屈了女儿。
    可这桩婚事现下决然是不可能了,阿姝年岁渐长,亲事不好再拖。昨天夜里她拉着温晟道这个瞧错女婿的罪魁祸首,将朝廷旧臣新贵大致过了一遍筛,还未结亲的适龄郎君统共就那么几位,也着实是令人气闷。
    温嘉姝不过是在珠玑楼略歇了两三个时辰,回来睡了一夜,阿耶和娘亲居然就又盘算起了为她定亲的事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拿起来装模作样地看过两页,才把名单还给了杨氏。
    “单做一个司空的夫人可真是委屈娘亲了,”温嘉姝调侃她道,“我瞧着圣上应该下旨,让娘亲去做户部尚书才对。”
    “少在这里贫嘴薄舌,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当我愿意这样费心劳力?”
    “洛阳第一美人,名声倒是不小。可咱们这等人家要想择一个好人家也未必容易。”杨氏拿团扇虚点了一下温嘉姝,“我和你阿耶商议过了,断不会委屈了你。皇族宗亲不选、寒门商户不选、武将出身者不选、宿花眠柳者不选、有妾室者不选、丧妻者不选、资质平平者不选,年过二十的也不选。”
    “搜肠刮肚,也不过这四五人罢了。”
    “这是什么规矩?”温嘉姝将茶碗撂在桌上,伏在杨氏怀里撒娇。
    “娘亲,先别说人家瞧不瞧得上我,便按你和阿耶这样遴选,就是圣上也不成啊!”
    杨氏觉得好笑,拍了拍温嘉姝的后背:“圣上又不在后宫上头留心,你这个小冤家怎敢拿天子来说嘴?”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娘亲何必当真?”温嘉姝扯了扯杨氏的袖子:“那不论后宫,娘亲觉得陛下好不好?”
    “好啊,自然是好。”杨氏搂着女儿,想起了当时随军的旧事,神色向往“上皇当年还没称帝的时候,我和你阿耶便已经随他征战,陛下弓箭娴熟,又善刀剑,霍邑一战陛下手杀数十人,两柄刀的刀口都砍坏了,我和其他家眷在军营门口迎接的时候,陛下的白衣都被血染成黑红色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皇帝,英姿勃发、气吞山河。纵然满身血污,亦不减少年英气,同隐太子和巢王谈笑自若,丝毫看不出战前争执时的龃龉。“从那时我便想,将来若是几位公子生出了夺位的心思,能君临天下的,一定会是二公子。”
    进攻霍邑的前夕,上皇听了大公子的建议打算撤军,陛下跪在中军营帐外冒雨哭谏,上皇附近营帐的臣工几乎全听到了陛下的陈情,连她在内的好几个女眷都听不下去,撺掇着夫君去上皇帐中说情,而隐太子和巢王却熄了烛火,犹自好眠。
    “娘亲识人之明要是能分给我一半就好了。”温嘉姝叹气:“择夫从主,未有一失,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没了这项本事?”
    “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瞎了眼。”杨氏想想萧琛这个装出一副温良恭俭模样的伪君子,脸上的神采也少了些:“就是从前顺遂,现在反倒叫这小人借了东风。”
    “算了,不提他了,这单子里的,你可有中意的?”杨氏道:“你阿耶中意郑御史家次子,说是郑御史刚正不阿,教育儿子也必十分严厉。我觉得房相的长子颇有乃父之风,性子和软,与你更配些。”
    温嘉姝摇了摇头,企图把话题再扯回去,“阿耶也做过武将,娘亲觉得圣上甚好,嫁了阿耶以后也算称心如意,怎么却不许我选武将?”
    “自然不行,圣上是圣上,选夫君是选夫君,这两个怎能混为一谈?”
    杨氏恨不得掐着女儿的耳垂嘱咐,又恐指甲在她莹白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阿姝,你还太过年轻,不懂这其中利害。”杨氏道:“正因为你阿耶从军,我才更不愿你嫁到武官家中去。”
    “你大约还不知道,”杨氏叹道:“圣上近来,恐怕是动了东征的心思。”
    第18章 .  狐狸   她一直怀疑,圣上该不会是第一次……
    “圣上这就要东征高句丽?”
    温嘉姝有些心惊,那场梦境里,正是这场东征接近尾声时,边关传来噩耗,说她阿耶被人深夜刺死在了军帐里!
    杨氏道:“不然呢,你以为你阿耶这些时日在忙什么?”
    高句丽已经向天.朝称臣许久,不知道这一次东征,双方又要死伤多少将士,她怎么能在开战之前把女儿嫁到武官家中去,这不是坐等着守活寡么?
    “阿姝,前朝亡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也不记得什么事。末帝为着亲征高句丽,三次天下征集天下壮丁。你阿耶深觉此举不妥,上书不成便辞官归隐,我那时随他从扬州一路到金陵,后又到太原,秦淮风光倒不曾得见,见到的只有路边累累白骨,母哭儿,妇哭夫。”
    皇帝大肆兴兵,难免劳民伤财,当时高句丽久攻不下,又接连折损了许多名将,早已军心浮动,天下民众憎恨兵役,无数壮丁揭竿而起,北方又有突厥虎视眈眈,好好一个国家,就这样渐渐走向灭亡。留在京城的那些皇族也未能逃过一劫,不是做了叛军刀下的亡魂,就是变成傀儡,被人拥戴登基,等用处尽了,再“暴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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