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附耳低声,呼出的兰息弄得他耳边热红,意动心酥。
“我怕身子发福,不敢多贪嘴,每日吃上一两块也就够了,这些小孩子天真烂漫,瞧见他们能因为得了蜜糖高兴,我自己也开心。就像哥哥自己不吃,却惦记着我吃一样呀。”
她尾音上扬,丹房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童听墙角,她却在这里对他撒娇。
“以后不许你再来这里。”他低声叹气,携了她往外走,“像阿姝这样黏人的女子,连我尚且受不住,何况这些修行日浅的孩子,迟早被你哄丢了神。”
她却不肯依,急忙拽住了道君的衣袖。
“道长,我只是在你面前才这般,我在别人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她据理力争道:“你头一回见我是怎么说的,旁人失仪与我何干,是那些道士自己修行不至才会这样的!”
“你这姑娘,”他想寻些什么话来责备她,又觉得那些责问臣子的话不适合对温嘉姝说。
“怎么只肯记着对自己有利的话,其余的便半句不知。”
“他们才入道观多长时间,知道些什么?你要是好奇那些丹药,还不如来问我,我比他们知道的都清楚。”道君负气道,“阿姝想问哪一样,我难道还能藏私,不告诉你么?”
温嘉姝瞥了他一眼,从前在梦中怎么没有预见,道长竟是个醋缸投胎。
“那好,我也不问别的,就想问问现在丹房在给太上皇炼的是什么药。”
她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离人远些,现在已经和他靠得没有那么近了。
道君的脸上多了一片可疑的红晕,少了刚才的豪言壮语:“阿姝,私窥帝踪是死罪,上皇的事情不是你一个臣女该过问的。”
她本来没那么好奇,他这样一说,反倒更勾起了她的兴致。
“道长,我看你是不知道内情吧?”
他这个回答不禁没让她满意,反而又让她离得远了些。
“你一个姑娘家,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道君温声道:“我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阿姝陪我去马场散散心不好么?”
今日他一得了空闲,立刻换了衣裳出来找她,并不想与她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起了龃龉。
她的不悦已经写在脸上,定在原地不肯动,像是打定了主意,不知道那丹药是做什么用的便不肯随他走。
最后还是皇帝妥了协,附到了姑娘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啊,圣上怎么会……这样?”
道君把实情和盘托出,反倒给自己招了一身黑,恨得趁四下无人,轻轻拧了一下她莹白的耳垂。
“你胡说什么呢,这是呈给上皇的丹药,关圣上什么事!”
被别人听见,还当是皇帝怎么样了。
她被人满足了好奇心,姿态就肯放得低了些,悄悄问他道:“圣上为什么要给上皇贡这种药呀?”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之间的认知不同之处,道君虽觉羞人,但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可温嘉姝却以为十分出格。
“你当真想听?”
她点了点头,圣上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携人到了一处僻静的过道,低声询问,“上皇盼着多子多福,这不好么?”
男子这种争强好胜的心思,女子是理解不了的,温嘉姝知道上皇嫔妃众多,但是没想到他已经要靠仙丹妙药维持雄风了。
“上皇是开国的君主、天子的父亲,要是他说不想临幸嫔妃,谁还能逼着他解衣裳生孩子不成?”
说穿了还是好色,多子多福到这个份上也已然够了,天子的庶出兄弟够组两支马球队了,上皇在南内还不想着如何保养身子,居然铆着劲想再多生些儿子。
圣上非但不制止,还特地找人配了方子炼这等虎狼之药?
“陛下也是,怎么就随着上皇的意思来,上皇生了这许多儿子,难道圣上心里就不恼么?”
“上皇现在镇日无聊,不与美人作乐恐怕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皇帝得了天下,对父亲多依着些也在情理之中。”道君笑着安慰她说:“圣上都不介意有这许多兄弟,阿姝竟还先替他担心上了。”
美人、好酒、奇珍异宝,甚至是回春的丹药,这些要求都不算过分,只要阿耶喜欢,他都可以搜罗到手,差人送到南内去。
“我怎么能不担心?”温嘉姝的脸色都气变了:“圣上膝下无嗣,上皇的嫔妃却接二连三地产子,现在陛下盛年还不打紧,等到再过个十年二十年,那些王爷定然是要图谋君位的!”
说起上皇这些儿子,倒是勾起她对梦里一桩小事的回忆。
梦里有一回皇帝大病,她侍奉在床榻前脱不开身,让太子暂时监国。
帝王也是寻常人,生病实属正常,可后来她接到一封州郡的密报,说是有好几个王爷听闻圣上病重,竟设宴饮酒、寻欢作乐。
“阿姝未免也太小觑了圣上,难道再过十年二十年,那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婴儿就一定会强过久经沙场的皇帝,就凭了他们年轻?”道君笑道:“凭他们再怎么能闹,便是三十年四十年,这些富贵堆里养成的凤子龙孙还能翻出陛下的手心么?”
当年他和隐太子为了储君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前朝后廷的那些阴谋算计,早就见怪不怪。他要是连应付这些幼弟的信心都没有,还做哪门子的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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